1457.先斬後奏

柳弘屹在城內局勢被控製住以後,再以八百裡加急傳信往長沙。

在信中,他詳細寫明瞭關於溫哲彥等人如何聚兵作亂,以及城外匪寇為禍等事。

長沙。

趙洞庭這個時候也看到陳文龍、柳弘屹兩人關於匪寇襲擊陳文龍車隊的事情了。

這自是將趙洞庭氣得不輕,散發出陣陣的沉悶之氣,直讓得在禦書房內的張破虜和張庭恩兩個小黃門大氣不敢喘。

自他們到禦書房內以來,見到的皇上多數時候都是溫和模樣,從未見過皇上如此盛怒過。

他們這時纔是意會到自己和年紀差不多的皇上之間的差彆。皇上身上,那真正是有著龍威的。

這種龍威尋常時趙洞庭不顯露還好,顯露出來,便讓張破虜和張庭恩有種麵對身居高位的爺爺震怒時的感覺,還要更甚。

“擬旨!”

正有些顫顫驚驚,便聽得趙洞庭道:“朕著令鎮**區全力配合陳副國務令嚴查廣南西路之事,直查到底,個個部門皆不得遺漏,若是情況特殊時,可先斬後奏。鎮**區需以最快速度清除匪患,如有進展,火速傳報長沙。”

張庭恩兩人忙走過來,張破虜磨墨,張庭恩擬旨。

這是密旨。

冇走國務省那道程式,就由宮中信使經驛站火速傳往靜江府。

……

陳文龍於翌日隨著高興到得鎮**區內。

足足兩千天孤禁軍同行,旌旗飄揚,途中無人敢觸虎鬚。

剛到鎮**區門口,柳弘屹已是在這裡等候。

陳文龍之前已經收到柳弘屹派遣出的信使所傳達的靜江府粗略情況,見到柳弘屹匆匆上前,道:“柳帥,靜江府詳情如何?”

他神色顯得有幾分匆匆。

柳弘屹便請陳文龍進軍區,邊說道:“溫哲彥、黃全禱還有洪全波等人以城外匪患為由,分散我軍區兵力,其後蠱惑城內捕快和守軍開火,意欲強行出城,被我率領禁軍攔下。現在我已經下令緝拿他們的家人以及和他們關係密切的商賈、官吏等人,那些亂軍都被關押,靜江府也已派禁軍將士接管,城內官吏、商賈,暫且誰也不許出城。”

“嗯。”

陳文龍點點頭,又問:“那其餘城池現在可有什麼動靜?”

柳弘屹道:“現在尚且還冇有什麼訊息傳過來。”

陳文龍腳步更快幾分,“廣南西路境內府城、縣城近百數,溫哲彥那些人的黨羽絕對不僅僅隻限於靜江府內。那些文官還好,如社安局、守軍中若是有將領出現問題,眼下溫哲彥等人被緝拿,訊息若是傳出去,他們很可能也會如溫哲彥等人這般選擇狗急跳牆,到時候情況將會難以預料。柳帥,我要立刻去見溫哲彥,另外,也得勞你鎮**區監察部的監察官們加緊審訊,不管牽扯到誰,都需得立刻派人將其控製起來。這廣南西路境內,決不能再發生如靜江府這樣的事情了。”

“好!”

柳弘屹用力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除去靜江府外,其餘城池中也有守軍、社安局被腐蝕,這是完全可以斷定的事情。

而守軍和社安局都是具備火器的部門,他們作亂,影響將會十分惡劣。

陳文龍連口熱茶都顧不得喝,就匆匆趕往鎮**區地牢內。

這裡常年陰暗潮濕。

原本頗為空檔的地牢因為溫哲彥、黃全禱等官吏被捕而變得頗為擁擠起來。

隨著他們出城的官員有二十餘人,再加上他們的家人等等,更是有數百人之多。

陳文龍在高興的陪伴下,直接到了溫哲彥被關押的那間牢房裡。

陳文龍冇有直接進去,在門口輕輕歎息,對高興道:“高總都統,你去弄壺好酒,弄點兒下酒菜來。”

高興點點頭,吩咐旁邊的將士。

其後,陳文龍親自端著酒菜,在獄卒打開牢門以後,走了進去。

溫哲彥再也不複之前的從容,雖仍舊穿著官袍,卻是披頭散髮,還帶著腳鏈、手銬。

陳文龍進來,他隻是抬頭瞥了眼,然後便又低下頭去。

“溫節度使,喝兩杯?”

陳文龍自顧自將酒菜放在地牢內那斑駁破舊的小方桌上,對著溫哲彥說道。

溫哲彥抬頭,“成王敗寇,事已至此,還有什麼好說的?我這條命保不住了,副國務令又何必想著還從我這裡知道什麼。”

陳文龍並不辯駁,隻自己在方桌旁坐下,給自己和溫哲彥的杯子裡斟酒,緩緩道:“如果我冇有記錯的話,你是在景炎七年被皇上封任為國務省疆域地理部任侍郎的吧,那時候疆域地理部恰恰還由我分管,我也算作了你兩年的上官。然後短短數年,皇上聞你為官清正廉潔,且頗為才乾,有意將你派往這廣南西路任節度使。當時皇上還詢問過我以及陸國務令等人的意思,我們對此都是讚同的,覺得你必然有能力將廣南西路治理好,真冇想到,我再到廣南西路來,卻是奉命來查你。不瞞你說,當皇上派我來查你的時候,我心裡還是有些期待的,甚至希望是穆康巽誣告纔好,可惜……可惜啊……”

他喃喃自語,“當初我等跟著皇上在廣南西路和元軍打仗的時候,你尚且還在長沙隱居,或許不知道當初咱們打下這廣南西路有多麼不容易。硇洲之戰、瓊州海戰、梧州之戰,那一場場戰事,都有無數的將士折戟沉沙。為給這廣南西路興修道路、水利,當時咱們這些人真是冇日冇夜,百姓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不是冇有人累死、病死。這廣南西路的繁華,來得不容易。你說你好好的,本是前程無量,又何苦要做這些事呢?皇上有哪點待你不好?”

溫哲彥緩緩抬頭,終是走到陳文龍的對麵坐下。

他端起酒杯,灌進嘴裡,火辣辣的感覺從舌尖直接蔓延到腹部。

“呼……”

溫哲彥長長呼了口氣,忽的輕笑起來,“哪裡不好……陳大人,我想問問,難道您就真覺得皇上有那般聖明?”

陳文龍神色微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溫哲彥道:“溫某雖不如陳大人你們那般自硇洲時起便跟在皇上身邊南征北伐,嘔心瀝血,但也自問自被皇上啟用以後,為這大宋也算是付出過不少心血。可皇上,除去讓我們這些人的孩子能夠有較之尋常百姓稍好的讀書環境,還有什麼?一輩子都蹉跎在國事上,到頭來若孩子不是讀書的料,咱們這些家族便逃不出後繼無人的結果。官場上人走茶涼,這點陳大人您應該較之溫某有更深的領會吧?敢問陳大人,現在家中可有在朝中為官的子侄?”

陳文龍緩緩搖頭,道:“我兩個兒子都早已死在征殺之中。僅有的侄兒,如今也不過在長沙城內經商而已,無人為官。”

溫哲彥嗤笑,“那陳大人為大宋嘔心瀝血這麼多年,最後又能得到什麼?青史留名?那又有什麼用?”

陳文龍深深看著溫哲彥,“你覺得自己對大宋有功,便想求個世襲罔替之類的事,但你可曾想過,咱們這些人是有付出不假,但咱們身居高位,受百姓愛戴便是回報。如果人人都如你這般,那那些家中有子侄從軍投伍而戰死沙場、為大宋開荒、抗災不幸身亡的百姓們,向朝廷求個爵位,求些許封地,也同樣不過分吧?”

溫哲彥道:“他們為國家立的功勞豈有你我這般大?”

陳文龍反問道:“可他們付出的難道就比你我少?當初皇上率軍和元軍廝殺,你可曾想過這廣南西路境內十室九空的景象?”

溫哲彥被陳文龍問住,良久無言,最終發笑,“多說無益……多說無益了啊……”

陳文龍又道:“你可知,其實皇上和我,都是給過你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