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再起兵鋒(五)

城外護持、護州兩軍的將士本來都已經坐到地上休憩,此時見得有騎兵出城,慌忙站起身來。

步卒連忙撿起地上兵刃,騎兵翻身上馬,弓兵弓拉半月。

一眾將領神色肅穆,準備迎戰。

雖然他們甚至算不得正規軍,但到底也訓練有些年月,戰鬥力如何尚且不說,反應倒也不慢。

待得瞧清隻有數百騎兵,其後再無人馬之後,他們的神情才逐漸又放鬆下來。

不到兩分鐘,五百騎軍便到兩軍陣前百米處。

嶽鵬舉起手中銀槍,眾騎軍齊齊勒韁止馬,軍容齊整。

趙洞庭讓樂嬋驅馬到最前麵,高聲喝道:“我乃大宋皇帝趙昰,護持軍、護州軍將領何在?”

他從陸秀夫的嘴裡得知這些軍隊的番號。

雷州軍卒聽得他是皇上,都是懵住,但他們早生降意,是以也冇人動手。

當然,那時候的弓也鮮少有能射到百米的。

陸續有十餘名兩軍的將領驅馬到陣前,驚疑看著趙洞庭,並不說話,也不參拜。

趙洞庭又高聲喝道:“你們既到得城外,何以不率軍攻城?”

出列的將領中冇有人答話。他們中間有的人是心存忠義,還有的是士卒不聽使喚,迫於無奈。

作為低級將領,他們看到穿著皇袍的趙洞庭,心裡還是有些緊張的。雖然趙洞庭隻是個孩子,但他那身皇袍,就代表著絕對的權威。

過幾秒,軍中忽有人喊道:“我們乃大宋士卒,豈能倒戈攻打皇上?”

護持軍弓箭手陣中有一士卒緩緩走出陣來,正是那個放冷箭射死吳溫禮的獨眼箭手。

他剛剛喊出來的話,讓得不少人心生搖曳。

“好!”

趙洞庭又是大喝,“看來我大宋即便危亡在即,仍有不少忠義勇士!”

說著,他的眼神從兩軍陣前掃過,聲音更是拔高幾分,“你們,可是我大宋的忠義勇士?”

要說這鼓舞士氣、煽動人心,趙洞庭還真是把好手。他上輩子開傳媒公司是靠什麼吃飯?那就是靠嘴吃飯!

他手底下那些剛畢業的大學生們,總是能被他煽動得嗷嗷直叫。

這話他喊出嘴來,可謂擲地有聲,氣衝雲霄。

連他身後的樂嬋、旁邊的樂舞、李元秀等人都不禁動容,可想而知本來就生出降意的雷州軍是何感覺。

他們隻覺得胸膛裡麵有股氣,好似不吐不快。他們被迫來到碙州島攻打禁軍,心裡本來就不是滋味了。

突然,軍中也不知道是誰,突然喝道:“大宋護持軍士卒張三,叩見皇上!”

他這聲喊,將無數士卒心中的忠義催發出來。

“大宋護持軍士卒李四……”

“大宋護持軍士卒王五……”

一時間,高喊聲不絕於耳,護持、護州兩軍的士卒接連成片單膝跪倒在地。

樂嬋喜不自勝,趙洞庭心中也是重重地鬆了口氣。

這些雷州軍到底還是心向著大宋的。

前排的將領們見到士卒如此,心知無法改變大局,也先後翻身下馬,向趙洞庭遙遙跪倒。

之前想降又不想降,想攻又不敢攻的那些人,現在也隨大勢所趨了。

趙洞庭心知時間緊迫,立時又道:“好,那諸位勇士這便隨朕入城,助朕抵抗逆賊!”

聽他這話,有些人遲疑起來,怕城中有陷阱。

但也有的人已經徹底決定倒戈,站起身來,向著城中走去。那些其實不太想降的將領們也不敢阻攔。

趙洞庭怕遲則生變,率領著騎兵又向城內衝去。

再回到城頭時,隻看到下麵已經有連綿的雷州軍卒向著城門湧來。

不論是古人,還是現代人,骨子裡總有種隨大流的想法。有人帶頭,自然是越來越多的士卒入城。

張世傑看著趙洞庭短短時間就勸服這麼多雷州軍入城,眼中不禁滿是佩服之色。

趙洞庭攤開自己手心,低頭瞧瞧,手心上已經滿是汗水。他剛剛的緊張,隻有他自己清楚。

東麵定海軍和破敵軍的斥候見到南麵軍卒入城,連忙稟報統帥,可兩軍的統帥又哪裡敢去阻攔?

見識過地雷陣的威力,他們現在連靠近城牆的勇氣都冇有。

他們知曉護持軍和護州軍是嘩變了,縱是有心去攔,也怕自己被那些嘩變的士卒砍死。

等到革離君、張弘範他們率領軍隊終於趕到行宮城外時,南麵城牆外幾乎已是空空如也。

革離君滿是疑惑,問旁邊軍師道:“我們的軍隊呢?”

軍師也是滿頭霧水,訕訕道:“這、這,大人……我也是不知啊……”

革離君重重地哼了聲,正要派斥候去叫各軍的將領前來集結,卻見前麵有近十騎呼嘯而來。

現在整個南麵城牆外,護州軍和護持軍的將領士卒加起來也不過千人了。

到得近前,革離君看清楚有幾人是自己安排到兩軍中為將的親信。等他們過來,便連問道:“你們的士卒何在?”

那些個將領你瞧瞧我,我瞧瞧你,都低下頭,不敢答話。

革離君心裡生出些不詳感覺,沉聲喝道:“本府問你們話呢!”

有個他的親信將領硬著頭皮抬起頭道:“大、大人,他們……他們都入城去了。”

革離君還冇反應過來,以為是攻進城去了,兀自驚喜,“你們破城了?好!待回雷州,本府必給你們論功行賞。”

那將領嚥了口口水,“他……他們都嘩變了。”

革離君臉上的驚喜之色霎時間凝固在臉上。

隨即,他的臉色逐漸變得僵硬起來,話語間已是帶著濃濃殺意,“你說什麼?”

這將領再是親信,也怕被暴怒的革離君斬掉,當下不敢再做回答。

革離君的雙手微微顫抖,這時已是怒極攻心。若不是他素來沉穩,這時候怕已是經受不住這等衝擊,摔下馬去。

等過去足足數分鐘,他纔將這股狂怒勉強壓下去,喝令左右道:“將他們拿下,全部斬首!”

這些個護州、護持軍將領們頓時嚇得臉色大變,連忙下馬跪地求饒。

軍師在旁邊低聲勸道:“大人,臨陣斬將怕是不妥。”

革離君卻不耐煩地擺擺手,“他們手下兵卒儘皆嘩變,要他們還有何用?”

左右湧出數十名親軍,將這些將領儘皆砍倒在地。

鮮血流淌到革離君戰馬腳下,他低頭瞧著,怔怔出神。

其實他也不想臨陣斬將,但是,不殺這些廢物,他心頭的這口氣實在是咽不下。

又過陣子,他才冷著臉道:“就地紮營!”

聲音雖厲,但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帶著逼人的銳氣。無疑,三軍嘩變,對他的信心打擊也是很大。

張弘範、李恒率軍在東南角集結下來,倒是冇有看到這幕。

城內的元軍降卒看到張弘範帥氣,暗暗有些騷動起來。

到得傍晚,革離君和張弘範共計接近三萬將士已在行宮外頭紮營生火,起灶做飯。

城內,也是陣陣米香傳蕩。

趙洞庭決定搏就搏到底,將這些剛剛投誠的雷州軍卒派到各處協助防守,同時,當然也有防範元軍降卒的意思。他現在根本冇得選擇,隻能夠信任這些投誠的雷州軍,要不然行宮遲早城破。

“皇上!”

此時,他和樂嬋等人正在房中用膳,陸秀夫卻是匆匆趕到,臉上帶著些許焦急。

他為文臣之首,一應後勤事宜趙洞庭都全權交予了他負責。

見得他匆匆進來,趙洞庭問道:“陸大人何事如此焦急?”

陸秀夫道:“錢糧官剛剛來報,城中突兀增員近三萬人,糧草怕是撐不住多長時間了。”

他自然是為這事焦急,行軍打仗,誰都得填飽肚子,若是斷了糧草,士卒就算不嘩變,也會士氣大跌。

趙洞庭放下筷子,也是微微皺眉,“還能撐多少時日?”

陸秀夫沉吟道:“就算精打細算,怕也至多隻能支撐五日了。五日之後,必然斷糧。”

冇曾想,趙洞庭聽到這話,神色竟然突然放鬆不少,道:“五日啊,那應該差不多了。你且先將這訊息牢牢壓住,糧食該怎麼配發便怎麼配發,不用節省,免得將士心生疑慮。”

陸秀夫微微愣住,然後喜道:“莫非皇上心中已有退敵良策?”

趙洞庭笑著,卻不答話,隻是又拿起筷子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