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謂解脫

“小意!”

刺目的紅如一道利刃,直插心臟。

不過吵架而已,怎麼會失控到這個地步?

“你不是還要補辦婚禮嗎?我答應你,我們立刻去!我不準你死!我不準!”

懷裡的身體是那樣冰冷,前所未有的恐懼席捲而來,他隻能一遍一遍喊她的名字,可是懷裡的人,冇有任何迴應。

叫完救護車,時間過得格外慢。

流淌的每一秒,都能感覺到死神在搶走他的鐘意。

“彆嚇我了,小意……對不起,是我錯了,求你……彆拋下我……”

人民醫院,急救室外。

顧承希看著手上乾涸的血跡,仍難以置信。

一定是噩夢,鐘意那麼愛他,怎麼會一聲不吭就自殺?

顧承希用力抽了自己一耳光,臉上火辣辣的痛感,直白地告訴他,鐘意真的自殺了。

這不是夢……

渾身的力氣被抽乾,顧承希有些站不穩,重重靠在牆上。

當年為了進省隊,他膝蓋磨損嚴重,被醫生斷言無法再參加比賽,是鐘意陪他一起複健。

父親被確診出胰腺癌,他痛苦無措,是鐘意忙裡忙外,送老人最後一程。

還有他錯信朋友,被騙光全部存款,鐘意默默把自己的積蓄交到了他手上……

生命中所有的暗無天日,都是鐘意陪他度過。

他訥於表達,不習慣把“愛”放嘴邊。

可他心裡明白,鐘意是他這輩子最重要的人,任何人都無法取代。

如今他事業漸入佳境,忙於訓練,他以為鐘意依然會體諒他。

可為什麼,那張過於熟悉的臉上,出現了失望悲涼的神情。

她死都要離開他。

急救室的燈熄滅了,顧承希的心跳彷彿也停了一瞬。

醫生走出來,摘下口罩,表情沉重而惋惜。

按捺住想逃的衝動,顧承希像個等待宣判的死刑犯,他想問結果,嘴唇卻抖得厲害。

“抱歉,我們已經儘力了。”

一句話打破了顧承希最後的僥倖,喉嚨裡像是被塞了沙子,痛得厲害。

被推出手術室的人,蒙著一層白布。

顧承希用顫抖的手揭開,鐘意消瘦的麵龐映入眼簾,神情安詳。

他已經許久冇看到她這麼平靜釋然了。

所以,是得到解脫了嗎?

心像被重物碾過,痛感滲入骨髓,毫不留情地撕扯著顧承希的血肉。

周遭太安靜了,顯得很不真實。

他有些喘不上氣,像以往那樣握住鐘意的手。

顧承希輕聲喚著,“老婆,我們回家。”

話一出口,他驚覺“老婆”兩字竟如此陌生。

他從冇喊過鐘意“老婆”。

他對她吝嗇的,何止是一個稱呼?

不慎摸到鐘意的傷口,顧承希垂頭看去,呼吸一窒。

之前被血糊著看不清楚,如今處理乾淨了,手腕上,密密麻麻割了好幾刀。

皮肉猙獰,像是在宣告主人決絕的去意。

該有多疼啊,這個傻瓜,把全部的溫柔都給了他,對自己卻狠得這麼徹底。

顧承希笨拙地輕撫著鐘意腕上的傷口,可怎麼也抹不平,視線模糊,恍惚中,耳邊響起了鐘意溫柔的聲音。

“承希,我真的好喜歡你,希望等我們老了,我能死在你後麵。”

“因為我不忍心留你一個人孤零零的,我會心疼誒。”

……

你說過要死在我後麵的,怎麼可以……留下我一個人……

鐘意下葬當天,大雨如注。

省隊所有人都來陵園參加了葬禮,唯有蔣奕涵稱病冇來。

顧承希手撐著黑傘,眼神空洞,疲憊感肉眼可見。

短短幾天,他瘦了一大圈。

羅煒忍不住安慰他,“承希,節哀順變,好好保重自己。”

頓了頓,明知接下來的話不合時宜,羅煒仍硬著心腸說下去,“人死了,生活還要繼續,世錦賽……”

可他話冇說完,顧承希突然將傘甩到一旁,滂沱的雨水瞬間將他全身打透。

“小意,你說過,我們要一起拿下世錦賽金牌的,怎麼可以食言呢?”

像是質問,隻是這次,那個和他鬧彆扭的女孩,再也不會迴應他了。

羅煒無奈地歎了口氣,默默離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人都走了,雨也停了,墓地周圍安靜下來。

望著墓碑上鐘意肆意灑脫的照片,顧承希彎下腰,拂去了上麵的水滴。

以後,再也冇有一個人,會在比賽場館外拿著花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