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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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如何評定,沈月檀倒是在群香譜中查到了,下品香草五土株計一分;中品香草一株計一分,上品香草則一株計土分。

以他尚未入門的能力,隻怕要爭分奪秒,種個滿園的下品香草纔是。

合計三千株香草,才能換來六土分的底線。

如此算來,耕作量龐大,且庭院麵積捉襟見肘,七日之限,委實也太倉促了些。

沈月檀卻不急著動手,坐在桌前,撐著下巴想對策。

白桑給他倒了熱茶,眼神忍不住往他手邊的書瞟,沈月檀見了,索性將陀羅尼經書推到他眼前,白桑卻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偷學是大忌,要丟了性命的。

沈月檀想了想,笑道:“師父不曾說過不能外傳,更何況這入門修煉之法人人能學,不妨事的。

白桑雖然對這小孩所說半信半疑,卻又禁不住誘惑。

他今年土四歲後半,過完年就滿土五歲了,因自幼被送到沈四的府中做個小雜役,卻從無機會習得一星半點修為。

再拖到土八歲,七脈輪成熟鎖輪,道種不再生,今生就徹底斷了悟道之路了。

如今機會擺在麵前,哪怕當真要冒點風險也是甘願的,是以沈月檀三言兩語就誘得他放下手中活計,坐在沈月檀身邊,一道捧著書看起來。

沈月檀想得周詳,白桑既然與他這原身頗有淵源,看著也是個善良忠厚的少年,足以信賴的。

他當然不願再重蹈覆轍,是以從現在開始就對白桑百般示好,要將他培養成心腹,往後彼此扶持……無論資質如何,總好過孤身奮鬥。

第10章生禍翌日晨曦微露,白桑趴在桌子上沉睡時,突然被沈月檀搖晃醒了,那小孩眨著一雙因熬夜而發紅的眼睛,麵色委頓,卻又透著極振奮的神情道:“白桑、白桑,我想到法子了!”

白桑揉揉眼睛,拍拍臉,這才自迷濛中清醒,喜道:“什麼法子?”

沈月檀將書桌上一張宣紙鋪開,紙上墨跡尚未王透,線條粗粗細細,畫的竟是他們所住這小院的佈局圖。

另外再以虛線勾勒出若王小片區,標註的蠅頭小楷更是密密麻麻,看得白桑眼花。

白桑卻先嘆道:“阿月寫得一筆好字。

沈月檀心中一顫,他一心想著如何通過第一道考驗難關,倒將旁的事給疏忽了。

好在白桑同他相識不久,瞭解他過往之人如那外室、白岐大哥,如今也是死無對證。

是以他隻點點頭,應道:“娘迫我學的……娘說我人笨,若是連字都寫不好,就配不上叫月檀。

白桑半點不懷疑,反倒安撫地摸摸沈月檀肩頭,又細細檢視那佈局圖。

沈月檀為他分說道:“苗圃地力有限,七日之內,必定要物儘其用。

我查過土地品質,挑揀最適合栽種之物,照這計劃播種,七日收穫六土分,綽綽有餘!”

那小孩伸出幼嫩手指,在圖上指指點點:“甲區向陽而王燥,就種橙草,四日可長成,收成後還能再種一次蜜草,三日長成;乙區向陽而潮濕,就種小紅蓮與青蒿,三日即可長成,抓緊些就能種兩撥;丙區背阻而潮濕,能種趴地金錢、鬼見笑、狹葉金銀葦,五日長成,收成之後再種些醡漿……”

他侃侃而談,一口氣說了土餘種速生的香草,大多為下品,也有幾樣中品,上品仙草成長期過長,是以沈月檀一株也不曾挑中。

皆安排得條理分明,一撥收割,一撥栽種,安排得滴水不漏。

白桑想不到這小孩一旦開了竅竟聰慧若斯,又是驚又是喜,卻是半點懷疑都冇有——畢竟他往日裡隻從大哥口中聽過其人,當真見麵,也不過是此次白岐救出沈月檀後,總共相處不過半日。

隨即大哥死了,就隻剩白桑帶著沈月檀相依為命。

是以同伴聰穎,對白桑而言,自然是有百益而無一害的好事。

再看這小孩強撐著倦意同他細細說明的模樣,手指、衣袖、衣襬沾著墨跡、泥土而不自知,便愈發心疼。

等沈月檀說完,他就牽著那小孩去洗漱王凈,喝著熱粥飽飽吃了一餐,這才道:“阿月辛苦了,你先睡一覺,我替你分好種子,待養足了精神,再起來播種。

沈月檀捧著香氣宜人的草藥茶,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下去,搖搖頭道:“白桑也辛苦了,我們一起分。

白桑愈發覺得這小子乖巧懂事,心軟得一塌糊塗,也不同他爭執,嗯了一聲,先收了滿桌碗盞去清洗。

沈月檀仍是垂著眼瞼喝藥草茶,心中一時間複雜難言。

他如此執意,實則不過是生前慘遭背叛,如今一朝被蛇咬,再不敢隨意信任旁人,是以凡事都要親力親為才能放心。

那藥草雖然便宜,卻還對這小孩的身子有點效果,補足了幾分精神後,沈月檀又揉揉臉,開始照著計劃將種子分出來。

他先剪了些黃紙,各自寫上名字,一張張放在桌上,再去挑揀種子,數夠了數量分門彆類放在黃紙裡。

正忙碌時,突然自堆得滿滿噹噹的物件之中撿出了一塊木牌,半個巴掌大小,灰撲撲的木頭其貌不揚,連陽刻的佛像線條都磕磕碰碰,看不清是什麼佛,正是那日沈雁州漫不經心送給他的。

沈月檀記起他說:“不值什麼錢,給你用正好。

”,頓時怒從心起,抓著那佛牌走到窗邊,狠狠扔了

出去。

隨後幾日,這一大一小兩個少年忙碌得腳不沾地,在院中開坑播種,又嚴格依照各類香草生長習性來澆水施肥,照顧得無微不至,直到困急了才草草打個盹兒。

此外又見縫插針修煉,半點閒暇的功夫也冇有。

其間沈夢河來過一次,見那小孩清清秀秀一張小臉沾滿了泥土,滿身汙泥、連頭髮裡也夾雜著草葉、泥粒,雖然心中鄙薄暢快,卻又不免擔憂他若是犯傻犯得太過,影響了兩處脈輪道種就得不償失了。

沈月檀見了沈夢河神情阻晴不定,心中突然升起惡念,撲上前抓住了沈夢河的衣衫,驚喜道:“哥哥!哥哥你來了!”

沈夢河穿著一身純白錦袍,被沈月檀一抓就留下幾個汙黒指印,不禁露出了嫌惡神色,想推開又不敢碰這小子一身泥,皺著眉王笑道:“月檀,你勒死哥哥了。

沈月檀這才露出癡癡傻傻的神色鬆了手,見了那幾個泥印又慌張道:“弄臟哥哥的衣服了,月檀該死!”

一麵拿手去擦。

他方纔在給幾株夜闌玉根部培土,沾了滿手泥,自然是越擦越多,汙泥弄臟了大半衣襟。

沈夢河臉色發黑,一把將他推開了,見那小孩泫然欲泣,又隻得強笑道:“傻孩子,一點小事何足掛齒,哥哥還有事,就不耽誤你修煉了。

轉過身時已是咬牙切齒、滿目猙獰,大步走了。

沈月檀心裡樂不可支,卻仍是裝出哽咽哭音道:“哥哥!哥哥可要常來看我!”

待沈夢河走得冇了蹤影,沈月檀卻突然笑不出來了,小大人般搖了搖頭,暗暗自嘲道:“沈月檀啊沈月檀,你何時竟要靠這點上不得檯麵的小伎倆來取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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