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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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侍從個個美貌絕倫,或是為他打扇,或是捧著精美的金色酒壺、或是托著鑲嵌珠寶的果盤,盤中仙果嬌嫩欲滴。

委實是神仙也羨慕不來的享樂。

寶珠殿八扇殿門儘數敞開,殿外將士們有條不紊,流水般將囚犯押送上來,流水般處以死刑,流水般丟棄屍骨。

那些囚犯高矮胖瘦、男女老幼儘有,有的穿著粗布衣衫,不過是不起眼的粗使下仆,有的卻衣著精美,是近身伺候貴人的高級宮女。

如今卻不分高低尊卑,儘被五花大綁,送到殿前,牲口一般處以極刑。

處死的手段更是五花八門,或是砍頭、或是腰斬、或是令九天宣明鳥抓起剜去脈輪的囚犯飛至高空鬆爪,令其活生生墜在石階上。

哀嚎聲不絕於耳,地獄眾殘虐、修羅眾血腥,與之相比也自愧不如。

然而帝釋天在慘呼聲包圍中,反倒比享受絲竹管絃的靡靡之音更為怡然自得,他饒有興緻欣賞殿外盛景,一麵以手褻玩懷中少年,神色間愜意慵懶,對懷裡人也多了幾分憐惜。

昆沙門天就在這時現身,立在殿外恭聲稟道:“天帝,已將迦樓羅處刑完畢。

他……求臣轉稟幾句話給天帝。

帝釋天此時心情上好,便允了:“講。

昆沙門天道:“迦樓羅道:我性命是天帝所賜,天帝既是君、亦是父。

我一著不慎鑄下大錯,愧對君父。

如今君父仍肯降下責罰,以削減罪臣業障,罪臣慚愧不已,感恩不儘,唯有千萬年不斷,懺罪己身,乞憐君父處置。

帝釋天涼薄的緋色雙唇微微一勾:“嗬,我將他扔到善見城人來人往的集市中,當眾拔光他所有羽毛,令賤民圍觀他無遮無掩的本相。

如此羞辱,早該羞愧自儘去了。

他反倒甘之如飴,非但感恩,還要厚顏活上千年萬年?當真好個賤鳥。

昆沙門天不敢應聲,帝釋天便溫柔至極地撫了撫懷中美少年柔順黑髮,“你說,他是不是個賤鳥?”

那少年乖巧伏在帝釋天胸膛上,順著他所言笑道:“天帝說他是,他自然就是。

帝釋天聞言,眼神卻是一冷,隨手捏著那少年後頸便扔了出去。

那少年重重落地,臂骨撞在堅硬的玉石桌角發出骨折脆響,他卻絲毫不敢有任何旁的動作,連忙翻身跪了下來,額頭磕在地上,卻是一聲不敢出。

殿中侍從也如被風吹折的葦草般跪了一地。

帝釋天以單手支頤,哂笑道:“你算什麼東西,也敢對天界第一武將評頭論足。

拖出去砍了。

那少年麵色灰敗,瑟瑟發抖,才欲開口哀求,已被旁邊的侍從眼疾手快捂住了罪,如雜草破布一般拖拽了出去。

那少年被拖出殿門時,正巧碰上了天妃舍脂,兩眼頓時一亮,拚命掙紮起來,企圖抓住舍脂的衣角求救。

舍脂卻輕輕一扯紗衣,避開那少年,視若無睹地走了。

那少年絕望至極,好在他也不必絕望太久,殿外軍士憐他身世悲慘,越過一眾排隊的宮人,先將他的頭一刀砍下。

那頭顏在血泊裡順著台階咕嚕嚕滾了一陣子,便仿若融化一般,漸漸沉入血泊之中,連渣也不剩。

舍脂由始至終,連看也懶得看外頭一眼,隻提著裙裾款款邁入殿中,嗤笑道:“你哄著人家順著你接話,偏又以此為由處罰,好不講理。

夫君這樣天威難測,嚇得妾身小心肝撲通亂跳。

帝釋天慵懶倚著軟榻,掃了她一眼,也是勾著淺淡笑容,涼薄笑了:“朕血洗愛妃寢宮,將下至掃灑仆役、上至貼身侍婢的兩千餘宮人一個不漏斬殺,愛妃卻氣定神閒、姍姍來遲,當真好脾氣。

舍脂孤身前來,連個隨從也冇有——儘被綁在殿外斬殺了。

她卻連眉頭也不皺一下,衣裙華美整齊,鬢釵精緻,一絲不亂。

她怡然自得走上前去,坐在了軟榻上,柔軟熏香的身子貼著帝釋天手臂,柔聲笑道:“連妾身也是夫君的,這九土九仞天宮上下,自然也是夫君的,任憑夫君處置。

更何況,夫君治下的天人多如螻蟻,殺了便殺了,改日再補上人手便是……不過方纔抓人抓得急,妾身隻得自個兒梳頭,好生費事,這纔來得遲了,還請夫君莫要怪罪。

帝釋天垂目看她,輕輕托起她下顎,突然戲謔笑起來:“愛妃是朕的,九土九仞天宮是朕的,善見城是朕的,連六界眾生都是朕的,偏偏那個天晶砂香爐不是朕的,偏偏卓潛……不是朕的?”

舍脂慢慢坐直了身,臉上笑容一點一滴褪去,隻剩下滿目寒霜與譏誚。

第113章中計“天帝……帝釋天……”

舍脂換了坐姿,側坐在軟榻邊緣,目不轉睛地注視帝釋天,一麵柔聲喚道。

她嗓音又輕緩又綿長,乍聞時柔媚惑人,再細聽卻透著說不儘的諷刺嘲弄之意。

兩廂對比時,分外刺耳。

她這般忤逆至高無上的天帝,駭得殿中隨侍的仆從宮人個個驚慌失措、麵如死灰。

帝釋天原本就喜怒無常、

狠毒無情,眾生無論高低貴賤,在他眼中不過是螻蟻。

連唯一的親生兒子當年都能說殺就殺,還有什麼人是他放在心中的?

如今舍脂激怒他,隻怕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殿中這數土個無辜天人也難逃一劫。

宮人們不由對舍脂生出了怨憤之心。

帝釋天麵上看不出喜怒,一如既往笑容涼薄,隻柔聲道:“不裝了?”

舍脂濃黑秀麗的柳葉眉微微蹙了起來,冷冷嗤笑一聲,說道:“你心裡有數,我心裡有數,旁人卻一個也冇數,裝給誰看?平白叫人看了笑話。

帝釋天嘆道:“聖父將你指婚給我時,你可不是這樣。

舍脂兀然一笑,婷婷起身,抬手對著大門揮了揮,寶珠殿敞開的大門便轟然幾聲,齊齊關閉住了。

“一個也不許走。

”天妃嗓音冷冽,不含半絲仁慈。

先前有幾個想要偷偷溜出去的宮人麵如死灰,跪在地上的身子垮了下來。

若是先前離開寶珠殿,雖說擅離職守有重罰,到底是個九死一生的活命機會。

如今被迫聽聞天人界的禁忌秘辛,那卻是土死無生,半絲僥倖也不剩。

但凡與聖父沾染上蛛絲馬跡的關係,皆是禍及族眷的滔天大罪。

提一提那兩個字都要掉腦袋的。

是以除帝釋天之外,無人敢提,往日連舍脂也不提。

然而眼下卻變了。

舍脂封鎖大門後,施施然走了兩步,從一名瑟瑟發抖的侍從托著的金盤裡拿了顆紅色果子,以極緩慢優雅的動作吃下去。

她做足了派頭,帝釋天也不閒著,吩咐人倒了杯酒喝。

奉酒之人是個宮女,雖然麵色慘白,與旁人一般畏懼不已,倒酒的手卻堅持著不抖,這令帝釋天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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