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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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首長老闔眼道:“請宗主分說。

沈月檀道:“兩日前,肖遼見色起意,企圖逼迫夢河就範,夢河反抗之際,錯手將他殺了。

原本算不得大事,隻是那肖遼卻是離難宗肖護法的孫子,身份非同一般,是以夢河慌了手腳,遂向我求助。

因先父先母祭禮在即,我便將肖遼的屍首暫且放置在後山寒冰殿中,原是想祭禮之後再作處置。

夢河,你說是不是?”

沈夢河受驚一般瞪大眼,竟不敢看沈月檀,全身如篩糠般抖起來,死死抓著自己衣袖,顫聲道:“是……正是……如此……”

肖遼意圖不軌在先,被殺也是自作孽,沈夢河本就罪不至死,更何況有宗主撐腰,他原不應懼怕若斯纔是。

沈月檀自幼眾星拱月地長大,心思固然單純,此時也察覺到了異樣,喃喃道:“夢河,你在怕什麼?”

座上有位長老冷哼一聲,怒道:“怕什麼?自然是怕宗主猊下含血噴人、栽贓嫁禍。

沈月檀仍在怔愣中,沈夢河突然跌跌撞撞膝行到一名藍衣的長老跟前,抱著腿哭喊道:“爹!爹!救救我!堂哥說我若不認罪,就要我家破人亡!”

那藍衣長老滿臉震驚,一把抓住了沈夢河的手臂,厲聲道:“果真如此?”

沈夢河一味哀哭,反覆喊道:“爹爹救我!爹爹救我!”他年幼且貌美,如今一哭愈發顯得楚楚可憐,令人動了憐惜之心,那藍衣長老漸漸也紅了眼圈,悲痛之色,全然不似作偽。

他顫巍巍站起身來,手指指著沈月檀,哽咽道:“沈月檀啊沈月檀,你往日裡飛揚跋扈、欺壓良善也就罷了,為何連血親也不放過?我到底是你四叔,你——好狠的心哪!”

沈月檀仍是一臉茫然立在原地,更不懂如今情勢突變,為何就成了這番無法收場的局麵,隻連連擺手道:“四叔、四叔,我與夢河情同親兄弟一般,何曾威脅過他?飛揚跋扈、欺壓良善又從何說起……”

一名灰袍長老作壁上觀,品著茶嗬嗬笑出了聲來:“連情同手足的義兄也能說趕走就趕走,涼薄若斯,不知沈夢河私下裡受了多少欺負。

沈月檀又怒又急,百口莫辯,那藍衣長老怒道:“夢河,有爹為你做主,你儘管將真相說出來!”

第2章絕路沈夢河畏畏縮縮看了沈月檀一眼,仍是跪在地上不敢起身,小聲道:“兩日前,宗主命我去寒冰殿相見。

沈月檀怒道:“我何時命你去寒冰殿見過麵!”

沈夢河又抖了抖,蜷縮身子不敢回話,倒是一旁幾個長老先後發了怒,紛紛叱責沈月檀仗勢欺人,更有兩人徑直離了位,護在了沈夢河身前安撫道:“夢河,有叔伯護著你,莫要怕,將事實說出來,我們為你做主。

沈夢河咬了咬牙,好似突然下定了決心,連口齒也愈加清晰,他說道:“寒冰殿偏僻阻冷,又是宗門重地,晚輩不敢獨行,肖遼與我有點交情,便自告奮勇陪我前去……”

沈夢河口中所述,卻是個同沈月檀親身經曆截然不同的故事。

肖遼不再是色令智昏的狂徒,倒成了個講義氣的至交好友,在沈夢河進寒冰殿時,因為牽掛安危,便一直候在殿外。

沈夢河進了殿,便發現落入陷阱。

原來沈月檀私下裡修煉《大阿修羅五蘊五含經》,不知走了什麼邪道,竟要以血親獻祭,是以才哄騙沈夢河前來,為的是取他性命。

沈夢河拚死反抗,逃至寒冰殿門口,眼見得走投無路,幸而肖遼一直留意殿門,繼而不顧自己性命前來相救。

隻可惜沈夢河雖然僥倖逃得一命,肖遼卻被沈月檀大怒之下斬殺當場了。

而後更以闔家性命威脅,逼迫

沈夢河承認自己殺了肖遼。

說到此時,沈夢河泣不成聲,伏在父親腿上哭得抽抽噎噎。

藍衣長老輕拍他後背,嘆道:“月檀,我沈家傳世之寶,你究竟如何修煉的,竟要以血親獻祭?”

沈月檀死死攥著拳頭,臉色氣得青白,厲聲道:“一派胡言!我雖然自家父手中繼承了《大五經》,然而向來謹遵教誨,連翻也不曾翻開過,何來修煉一說!沈夢河,你顛倒黑白、信口雌黃,究竟安的什麼心!”

沈夢河猛然抬起頭來,涕泗橫流的臉上竟迸發出深切恨意,咬牙道:“你這卑賤魔種,冇資格做問道宗主!”

此話一出,滿堂震驚,無數眼光如利箭紛紛刺來,沈月檀氣得手足發麻、眼前發黑,他到底年輕天真,竟不知如何應對,隻一遍遍怒道:“放肆!沈夢河!你、你血口噴人!”

隨即一股腥甜湧上咽喉,沈月檀竟當真哇地吐出滿口鮮血來,他隻覺通體道力紊亂,身形搖搖欲墜,周圍侍從卻四散避開,竟無一人上前攙扶。

劇痛之下,沈月檀清醒了幾分,他強撐在原地,隱隱察覺了對方的險惡用心,驚怒道:“沈夢河,謗議宗主,當入拔舌地獄!哪怕是我堂弟也饒不了你!”

那少年咬著牙瞪他,到底不敢再多說,然而卻有人在他身後幽幽嘆息道:“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另一名長老道:“《大五經》是阿修羅道至寶,由開宗祖師、沈氏先祖開始,代代相傳,若是正統嫡係子弟修習,豈能修成對血親下手的邪道?隻怕當真是魔道稷血作祟。

這七名長老神色各異,此時卻漸漸有了一樣的心思,然而尚有些猶豫不決,誰也不肯先開口,是以氣氛一時間凝滯起來。

片刻後仍是有人嘆息道:“到底是看著長大的孩子……”

沈夢河之父、沈月檀的四叔沈翎道:“此提議出自我口中,難免有挾私報復之嫌,然則茲事體大,也顧不得了……為今之計,應當先保我宗門上下安定,沈月檀……萬萬做不得宗主了。

總要先查一查他究竟是不是魔種。

照昆殿中一片靜寂,無人反對,此情此景,顯見得是默認了。

沈月檀看得清楚,隻覺通體冰冷,神魂俱碎。

他一一瞪視過去,竟無一人與他視線相接,或是低頭品茶,或是閉目沉思,俱都避開了。

這幾人是他父親的長輩、兄弟,是他的叔伯公與三個叔父,是與他一脈相承的沈氏血親,如今這昭然若揭的險惡用心,竟叫他不寒而栗。

沈月檀冷笑道:“長老固然位高權重,我做不做得宗主,卻由不得在座各位做主。

來人!”

他一聲令下,卻無人應喏,不禁心頭一沉。

沈翎冷笑道:“沈月檀,你胡作非為、早已惹得民怨沸騰,德不能服人、武不能懾眾,彆人憑什麼聽從你?”

沈月檀死死咬著牙關,滿口腥苦,如墜萬丈深淵,又好似被數不清的絲線絲絲縷縷糾纏包裹,掙紮不能,他怒急攻心,不管不顧手腕一翻,召出了大威德金剛輪,不料光芒才閃,後背捱了重重一擊,頓時道力再度紊亂翻騰,金光頓時崩碎四散。

沈月檀不慎又吐出口鮮血,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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