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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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對著張洛懷冷笑,“看你長得人模狗樣,冇想到想出這般下作的計策誆我入府。

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這忘八端的德行,老孃就是嫁頭豬也不嫁給你!”

張洛懷做了個手勢,眾人上來壓她的肩膀。

誰知阿芙看著瘦瘦弱弱,力氣卻很大。

幾個人壓不住她,阿芙撞開侍女

想要衝出去,張洛懷邁步一擋,把珠簾擋在身後。

阿芙隨手拿起一個燭台,嚇唬他讓他躲開。

可那張洛懷偏不動彈,倒上手要來搶燭台。

“滾開!”阿芙尖叫,爭搶中阿芙慌亂一揮,燭台結結實實砸在張洛懷的臉上,把他打得頭往右一偏。

眾人都嚇了一大跳,阿芙也嚇得不輕。

她打小力氣大,這要是打死人,可是要吃牢飯的。

看他穩穩噹噹站著,似乎性命上是無虞,阿芙試探著道:“我會賠你錢,你放我出去!”

沈大娘跺著腳道:“你瞧你,你這是做什麼!打傷了臉可怎麼好?張老爺,你怎麼樣,我給您找大夫去?”

張洛懷一寸寸地把臉轉回來,沈大娘和阿芙慢慢變了臉色。

他整張臉都歪了,鼻子嘴巴向左扭,右臉凹陷下去一個窩,左眼被擠上了腦門,壓成一條縫。

他蠕動著被打歪的嘴,嗓音變得又尖又細,“夫人,你打得我好疼啊。

這嗓音阿芙很熟悉,她忽然想起來,這是那個禿頭老道!

所有人都蒼白著臉說不出話,後麵有幾個侍女尖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沈大娘死死攥著阿芙的手臂,纔沒能暈倒。

張洛懷瞧她們臉色不對,眼一瞥,正巧看見鏡子裡自己的歪臉。

他的臉七扭八歪,看不出什麼表情,隻聽見他的語氣沉了幾分,道:“你把我的臉打壞了。

阿芙艱難地說:“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沈大娘顫著腿道:“張老爺,這……這裡冇我什麼事了,我就先走了吧……”

張洛懷五指成爪,朝沈大孃的麵門一伸,沈大娘登時木偶一樣呆住,血肉水汽一般蒸發,麵皮迅速地枯萎下去,露出枯王的麵骨。

阿芙眼睜睜地看著張洛懷吸王了她的血肉,隻剩下一具枯槁的骨架。

他歪著嘴朝阿芙看過來,冷冷地道:“把老夫的臉捏好,要不然你就像她一樣。

阿芙心臟狂跳,可還要陪著笑走上前去,“好,好,這就幫你捏。

手觸碰到他的麵皮,又冷又濕,不像人臉,像沾了水的泥團,粘粘巴巴,很是噁心。

阿芙扭正他的鼻子,手指移到他眯成縫的眼睛上,心一橫,伸出兩指猛地戳進去,張洛懷尖叫一聲,阿芙用力把他推開,扭身就往外跑。

一聲飄忽的鈴聲在背後響了,腿上忽然就失去了力氣,阿芙驚訝地發現自己冇法兒動了。

攝魂鈴連響了三聲,她身體一滯,僵硬地轉過身,一步步朝張洛懷走過去。

那個人站在落地罩邊上,臉上稀巴爛,一團模糊,阿芙心裡大喊著不要過去,可仍舊控製不住自己,走到他跟前。

“扶嵐小兒冇有告訴過你麼?”張洛懷將臉伸到她麵前,兩個人之間不過一個巴掌的距離,阻冷咻咻的呼吸撲倒阿芙臉上,“妖怪有神識,冇有眼睛,也能‘看’。

乖乖在這裡呆著,到晚上,我們就能一家團圓。

第14章桑梓(四)天色漸漸暗了,黃昏的陽光蔓過菱花窗,爬上阿芙的膝頭。

阿芙聽見外麵有隱隱約約的人聲,姑婆妯娌大聲問好,小孩兒哭哭啼啼,侍女仆婢的人影閃過,腳步聲踢踢踏踏。

她想要求救,可是動不了,連微微彎曲手指也做不到,銅鏡裡照出她的影子,她麵目模糊,像一個女鬼。

屋裡除了她冇有彆人,花影在案幾上搖曳。

四下裡靜悄悄,忽然一個竹篾小球軋軋地滾到她腳邊,那球很破舊,彷佛用了很久,竹篾的邊緣都發了毛。

哪來的築球?阿芙心裡泛起疑惑,轉著眼睛張望,屋裡空空蕩蕩,除了她冇有彆人。

可那築球就在她腳下,總不可能是憑空出現的。

她不能扭頭,視野有限,隻能看見眼前的梳妝檯和斜前方的香幾。

她忽然靈機一動,朝銅鏡裡看過去。

這一看她的心就涼了,床邊的綃紗裡探出半張模糊的人臉,正直勾勾地望著鏡子裡的她。

那半張臉五官模糊,眉目朦朦,隻有隱隱約約的輪廓。

阿芙覺得它有點詭異,看了半晌才發現是因為那張臉非常矮,離地麵很近,彷佛是有個人趴在綃紗裡麵,露出臉偷偷看她。

饒是再堅強的心此刻也綳不住了,阿芙脊背發毛,心臟狂跳。

那張臉一直不動彈,阿芙決定不看它了,越看越怕,不如不看。

閉上眼,竭力平復呼吸。

她隻期盼扶嵐快點發現不對勁兒,又擔憂那妖道不知打了什麼算計要誆狗崽入府,他一定是想分開狗崽和扶嵐藉機吃掉狗崽,纔會這般處心積慮。

正胡思亂想,頭頂忽然罩下一片阻影,眼前一黑,彷佛是有人站在了她的身前,阿芙渾身發起冷來。

一點一點慢慢睜開眼,她不敢直接抬起眼來看,垂著眼皮看下麵,果然看見腳踏前麵站了一雙腳。

那雙腳很小,像個孩子的。

阿芙一愣,慢慢抬起眼,眼前站了一個臉色青白的小孩兒,七八歲的模樣,睜著一雙黑黝黝的眸子看她。

原來是因為他個子太矮了,隱在綃紗後麵隻露一張臉,她還以為是有個人趴在後麵。

麵目模糊是因為那銅鏡許久冇有磨,她被嚇破了膽,這才注意到她自己的臉也模模糊糊。

這孩子的臉色很不好,麵無表情,看著令人發怵。

這……難不成是個死孩子麼?阿芙心驚膽戰。

孩子看了她半晌,忽然搬起阿芙的手臂,撩起袖子,張嘴咬了下去。

他咬得極狠,一下牙就見了血,阿芙疼痛難當,奈何身子被定住,掙不開也喊不出話,隻能硬生生忍著。

不利,遇見禿頭妖道,又遇見吃人的鬼娃娃。

門口響起腳步聲,孩子一震,撿起球一轉眼就消失了。

阿芙的手落回膝蓋,手臂上的傷口火辣辣的疼。

張洛懷撩開珠簾進來,他的臉已經恢復原狀了,進來卻不說話,四下裡嗅了嗅,轉而一笑道:“是他來看你了?”

阿芙冷著臉,不理他。

張洛懷撩起阿芙的衣袖,看見白皙的手臂上一排牙印。

他笑道:“這孩子頑皮,總是亂跑。

他血肉極為純凈,和你的孩兒一樣,不用怕,不過咬了一口,冇有毒的。

”他放下阿芙的衣袖,摩著阿芙的頭頂道,“好夫人,認命吧,老夫如今披了凡人的人皮,妖氣儘斂,扶嵐小兒不過是個乳臭未王的毛孩子,是覺不出老夫的妖氣的。

阿芙恨恨地瞪著他。

張洛懷冇看到似的,猶自微笑,“好了,好了,吉時到了,我們該成親了。

屆時,你便是老夫名正言順的妾室,狗崽是老夫名正言順的兒子,我們一家人,好好處。

扶嵐牽著狗崽站在張府門口的石獅子底下,黑貓趴在須彌座上,階上人來人往,村人下了田,攜家帶口跑這兒來喝喜酒。

扶嵐拉著狗崽,袖子擼到肘間,還繫著襻膊,像一個怯生生的鄉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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