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八章:偉大變革的大幕已然拉開

四五計劃的收官比起之前三次,氣氛顯得並不熱烈。

許多列席參加的官員心思顯然並冇有在這堂會議上,看著台上代表內閣做政務彙報的許不忌,再看看台下中央位置上,那個有些消瘦蒼老的皇帝,都有些心神不寧的感覺。

四五的成績很突出,但是在彙報結束後,朱允炆並冇有上台去說話,而是直接起身離開了會場,便是台上的許不忌也冇有交代展望五五計劃的任務,他向大會深鞠一躬後,一樣離開。

這是他最後一天的任期了。

聖旨已下,皇明四十七年一月初六,朱高熾正式出任大明內閣第三任奉天殿大學士。

五五計劃的盤子怎麼定,做哪些工作,定哪些指標,將會是朱高熾考慮的事情,用不到許不忌來操這份心了。

大會結束之後,上千名官員各有心思的各歸其處,隻有北京知府於謙連夜登了許不忌的門。

熟悉的首輔大院,熟悉的長安街一號宅邸。

於謙心裡有太多的迷惑不解,所以他在見到許不忌的第一麵,就將心中的疑惑全部問了出來。

“閣老今年才五十有三,完全可以繼續做一屆甚至兩屆,怎麼在這個節骨眼上退呢。”

誰也想不明白,大明眼下一帆風順,無論是國內的發展還是整個明聯的發展,那都是如火如荼,前程似錦,這是大盛之世,無論誰在首輔的位置上,都能讓這個國家繼續強盛下去。

這是什麼?

這是成績啊,是可以名留青史的政績。

若說做臣子的,會有人不惦記這份後世流芳,口口傳頌的政績,於謙是絕對不相信許不忌有這麼無私。

“因為,我要給你讓路。”

許不忌的回答讓於謙大吃一驚,但見前者笑著開口:“你纔是我大明朝最合適的首輔,朱高熾不過是過度,且是一個必然的過渡,我不退他不上,你就做不得這首輔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

於謙腦子有些亂,以他的智慧,也一時間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關聯。

見於謙呆滯的出神,許不忌便開誠佈公的將其中原委都說道了出來,因為許不忌能看出來,在他之前朱允炆應該並冇有召見於謙,也就是說,一些秘辛,於謙還不清楚。

“先皇後病故,君父多少是受到一些影響的。”

許不忌歎口氣,從頭開始解釋道:“君父擔心他自己的身體無法活太多年,很多的事他怕無法做好,所以想到了揠苗助長。

我退下,讓朱高熾接內閣首輔,一屆或者兩屆之後,這天下一定會重現曆史本身的規律。”

曆史,本身的規律?

“王朝的更迭與興亡。”

這句話,嚇得於謙直接從椅子上滑落,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

“說這是曆史的規律又有些不貼切,準確來說應該是必然的發展規律,因為創造和推動曆史的還是人,是人性的必然。”

許不忌扶起於謙,折身在書櫃裡找出了許多的奏疏,幾乎將自己的書桌放滿。

“一個高速發展的王朝,一個高速繁榮的國家社會,會隨著時間出現兩種人,一種叫做既得利益群體,也就是擁有絕大社會資源支配權力的有產業者,一種呢則是底層不具備社會資源支配權力的無產業者。

有產者會對無產者進行壓迫和剝削,這是人性的必然,不是曆史的必然,不是每一個官員和富商都能像你於廷益那般散儘家財,幫助這芸芸大眾。

而當越來越多的有產者開始壓迫和剝削無產者的行為開始出現,那麼就從個體的必然行為彙聚成為了曆史的必然。

大澤起義、黃巾起義、黃巢起義、隋末起義看似都是朝廷欺壓百姓導致的,但是於謙啊,到了咱們這個高度的位置上已經可以看的明白,本質上這又哪裡是朝廷的責任,而是國家的原因啊。

皇帝作為一個國家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他不站在既得利益群體的立場支援,難不成還願意那群泥腿子丘八將他的皇位推翻不成?

明知道國家繼續惡化下去要亡國,他們也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因為前後都是深淵,走下去是亡國,退回去也是亡國!”

於謙越聽腦子越疼,許不忌說的話讓他隻覺得周身上下都已經密佈了冷汗。

皇帝想做什麼?

“你知道嗎,當二皇子在南京搞出第一個工會組織的時候,君父跟我說‘星星之火已經出現了’。”

許不忌拿出第一本奏疏,落款是南京。

展開來,推到於謙的麵前,解讀道:“君父說,他從來都冇有想過一百年、兩百年會出現這種事,但是第一個將王朝推進墳墓的人已經出現了,而這個人竟然還是他的親生兒子。在當時君父甚至想過,殺掉二皇子。

可很快君父就否掉了這個想法,他很欣慰的告訴我,說這也是曆史的必然,他很希望能夠看到這一天的到來。

從那一刻開始,君父便開始著手為一切開始準備,為二皇子鋪路,為清除一切曆史塵埃和頑固餘孽而準備。”

說罷了這句,許不忌又打開第二個奏疏,這一封奏疏落款是山東。

“山東大案早就調查清楚了,幾個官員不是想貪墨一筆冬糧,而是想弄一筆錢來補山東當局財政其他地方的虧空,但是冇有什麼好的辦法,所以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那就是火龍燒倉,用商人的錢來補衙門的賬和虧空。

事後呢,山東當局再給這個商人政策上的便利和支援,讓商人再把錢兩倍、三倍的賺回來。

簡單來說,就是官商合作,把國家的利益變化成私人的利益,合作侵吞國有資源,商人冇有經濟上的損失,而官員呢也把賬麵的虧空補掉,繼續步履青雲往上升。”

說完了這道奏疏裡的內容之後,許不忌又取出第三份,落款是湖廣。

“漢陽鍛鋼廠工人死亡的案子,為什麼湖廣當局力主鍛鋼廠是無責?這不僅僅是法律上的缺失,是湖廣當局扛不住重工人而輕資本的後果罷了。

工人下班路上猝死,如果算是工廠的責任,湖廣當局擔心會引起大量省內工廠轉移或者減少生產,這樣一來,就會使湖廣的政績大打折扣,畢竟加足馬力生產和束手束腳生產出來的成績完全不對等。

於是湖廣當局的官員決定如此下去,支援資本無罪,工人猝死和過勞死完全是工人本身身體素質差,屬活該,屬被害者或弱者有罪論。

這每一起案件中,君父和我看的不單單是案件本身的前後關係,而是這裡麵的人性考量。

官員和商人為了自己的利益,或政治利益或經濟利益,是無視弱者死活的,就像我大明之前咱們四千多年的華夏文明史那般,寫滿了剝削和壓迫。

任由這般發展下去,蔓延禍害下去,我大明的王朝壽命,甚至可能連一百年都不存在!”

原時空大明朝有近三百年壽命,但朱允炆卻突然發現,隨著工業革命全麵展開,大明這個國家的高速發展和繁榮,很可能,反而連一百年都冇有了!

因為社會籲求的湧現和階級矛盾的積累兩者的速度,是遠超原時空大明的!

“那既然是法律上的缺失,君父為什麼不責令大理寺補上?”

於謙有些不忿,梗著脖子看向許不忌:“當局有錯,錯在當局,既錯則改不就好了?”

“隻靠一個皇帝嗎!”許不忌斥了一句愚昧:“君父看出了錯可以改是因為他是皇帝,我看出了錯可以改因為我是內閣首輔,你也看出了錯但你不能改,因為你隻是一個北京知府!”

於謙明白了許不忌的意思。

有些錯,皇帝能改,因為皇帝有權。

首輔能改,因為首輔也有權。

但這些錯誤,一般人是無法改的,因為一般人冇有糾正錯誤的權力。

萬事隻靠皇帝和首輔,但皇帝和首輔又不能長命百歲,終究會換人的。

“一個國家想要永久的昌盛強大,靠的是及時發現錯誤的洞悉力和及時糾正錯誤的政治機製,而這個洞悉力不是靠某個人,這個政治機製也不是靠某個人,需要的是國家整體。”

許不忌教誨道:“我們走在路上,看到人醉酒騎馬,這種行為是錯誤的,我們用眼睛看到知道這是錯誤的,就是洞悉力的一種。

而後我們反應到衙門,衙門出台法律,說醉酒騎馬屬於犯罪,應受到懲處,這就是糾錯機製應有的行為。

是人民提出來,國家接受到了社會的籲求,並順民意解決這一籲求,於是人民的民心安定了,國家安定了,安定了才能繁榮。

山東的案子、湖廣的案子,百姓民間覺得這是錯誤到或者存在錯誤的,他們發現了也找到了當局佈政使司衙門,但當局冇有處理,這就是缺乏糾錯勇氣和糾錯能力的機製缺失。

君父和我當然可以幫助山東、湖廣當局彌補這一缺失,但是我們更多看到的,是山東、湖廣的百姓在發現後,缺少鬥爭的精神。

在山東、湖廣當局宣佈了錯誤的處理政令之後,這些百姓就認為‘錯誤’成了‘正確’,他們接受了政令的處罰結果,將‘錯誤’當成了‘正確’。

這是不可以的,君父很擔心,擔心這種思想如果繼續存在下去的話,那等他死了之後,百姓將再也站不起來了。”

“站起來?”

“對。”

許不忌點點頭,用有力的聲音堅定道:“從跪著到站起來,人民纔是國家的主人,所以人民應該站起來,站在國家這片土地上耀武揚威的應該是人民,而不應該是我們這些官員。

我們耀武揚威的資本是公權力,而公權力基於人民的公信力,所以我們隻是公權力的仆人,是人民的公仆,這一點思想不具備,則糾正錯誤的政治機製永遠不可能完善。

我許不忌冇有能力改變整個國家,君父或許也冇有,但我們兩個人有這個決心,我們君臣二人願意為了讓人民站起來而奉獻我們的一切!”

話落,許不忌看向於謙:“廷益,你是君父和我都認可的首輔接班人,你有這個決心嗎。”

於謙麵容發麻,起身挺直了腰板,抬頭目視著書房中央懸掛的那副朱允炆畫像,用最堅定不移的語氣開口道。

“為了這個國家和人民,我願意獻出一切。曆朝變法無有不流血者,有,請自廷益始。”

許不忌閉上雙眼,喃喃自語:“為了這個國家和人民,我們都願意獻出一切,這樣,後輩子孫才能過上真正的盛世,惟他日江山如畫,四海鹹歌。”

這是一場變革,在這場變革中,朱允炆是幸運的。

因為他擁有許不忌這位幫手,許不忌也是幸運的,因為他有於謙這麼一位接班人。

曆史的接力棒從朱元璋的手裡遞到了朱允炆手裡。革命的偉大旗幟也從許不忌手裡遞到了於謙的手裡。

這是,時代的選擇,是一次,偉大的傳承!

(祝大家新年快樂,萬事如意。二零二一,願大家乘風破浪,前程似錦。也祝我們的祖國更加繁榮富強,擼起袖子加油乾,新的一年定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