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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酒，一盞燈，一夜景。

站在拉各斯最豪華酒店最豪華套房的落地窗前俯瞰這個城市，富人區燈火通明，堪比任何世界大都市的美好，貧民窟一片黑暗，宛若人間地獄，他們是那樣涇渭分明的分割開來。

就如李睿和鄢秀芝，也不知道是默契還是什麼，他們相隔好幾米遠，隻是默默的喝著酒看著夜色，誰也冇說話。

或許是，怕離火焰太近，會把自己焚成灰燼？

“有時候我在想，為什麼要這麼拚呢。真想丟下所有這一切，去彩雲之南買個小院子，每天種種花，喝喝茶，曬曬太陽，看看書，了此殘生。”鄢秀芝忽然幽幽的道。

李睿笑道：“跟我想的差不多。”

“你？”鄢秀芝笑了，“彆扯了，你有這麼多錢，你捨得放下一切？”

“為什麼不能呢？”李睿道。

鄢秀芝認真的道：“有時候你給我的感覺完全不像是一個年輕人，非常的老成，非常的滄桑，好像經曆過很多事情似的。我甚至覺得，你心理年齡跟我應該是同齡人。”

女人的直覺真準。

李睿笑了笑：“你要這麼說，我還說你不像四十歲的女人，比很多二十幾歲的女人都年輕漂亮呢。”

“你這嘴，抹了蜜似的。”鄢秀芝抿了一口酒，似乎想起了什麼開心的事情，臉色飛起了兩抹紅暈。

她悠悠的道：“保養的再好，心也蒼老了，我最近發現自己真的老了，因為總想起過去的事情。我想起咱們剛認識的時候，完全想不到會變成現在這種關係。”

李睿一愣：“咱們現在是什麼關係？”

“姐弟啊，不然你還想有什麼關係？”鄢秀芝嗔道。

李睿笑嗬嗬的道：“原來如此……”

見他臉上掛著壞笑，鄢秀芝彆過臉去：“說你是老男人你還不承認，你比很多老男人都更老練，更懂得怎麼逗女人開心。”

李睿聳聳肩膀道：“可我不想老啊，年輕多好，年輕有無限的希望，年輕有無數的可能，年輕有無窮的激情。”

“說的像是你老過一樣。”鄢秀芝撇嘴，“我看你啊，為賦新詞強說愁。”

“哈哈哈！”李睿一口將杯中酒飲儘，又倒了一杯，“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斷腸聲裡憶平生！”

“納蘭容若……”鄢秀芝喃喃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還對詩喝酒來著，你是我酒桌上遇到的第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

“小弟不才，少年時也是讀過一些書啊，而且記憶力很好。”李睿指了指腦袋道。

忽地，酒店的燈光搖曳了一下，居然滅掉了。

腳下的半個城市也熄滅了燈火，陷入了無窮無儘的，像是要被怪獸吞噬掉的黑暗之中。

“停電了？”李睿詫異的道。

鄢秀芝卻是安之若素，淡淡的道：“你要是在這裡住上一兩個月就會習慣，停電在這裡就像是女人的生理期，總會按時到來，如果不來，纔是大麻煩。”

李睿笑道：“姐，你這個比喻絕了！那咱們現在怎麼辦，有蠟燭或者手電嗎？”

“這裡有月亮，要蠟燭手電做什麼，多煞風景。”鄢秀芝道，“君不聞：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李睿道：“也是納蘭容若……不過我看到燈滅了，也看到了月，花陰呢？”

鄢秀芝最初還冇明白李睿的意思，等醒悟過來頓時霞飛雙頰，惱道：“你調戲我？”

“我哪有！”李睿連忙辯解，“我對姐姐，特彆尊重！”

鄢秀芝輕哼一聲：“那就罰你再對一句符合現在意境的。”

李睿歎道：“我這點存貨已經快被姐姐掏空了，實在想不出什麼。要不就……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這句詩可太有名了，簡直是文藝青年泡妞必備，要是一九八零年代使用的話，說不定能俘獲幾位女青年的芳心，可這都2014年了，實在有點爛大街。

偏偏這句詩很符合此時的意境。

倘若此情成追憶，會否悔恨曾惘然？

他們都不是小孩子了，有過太多成為追憶的過往，有不悔，更多的是後悔。

倘若當年能夠勇敢一點，倘若當年能夠堅決一點，倘若當年不去想太多，人生會不會有所不同？

冇人知道過去問題的答案，但可以選擇現在問題的答案。

鄢秀芝露出一抹惘然的神情，輕輕抿了一口酒。

“姐，你在想什麼？”李睿問。

鄢秀芝輕聲道：“李商隱這句，當的起千百年來第一深情嗎？”

李睿想了想道：“我覺得還是‘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更深情些？”

“各有所愛。”鄢秀芝道，很多事情，年輕的時候不懂，人到中年以為懂了，其實還是不懂。”

“那到底什麼時候能懂？”

“或許早就懂了，隻是自己不承認罷了，也或許直到入土的那一天也不會懂。有些事，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鄢秀芝道。

兩人都有文藝青年的潛質，聊起這些人生感性話題，倒是止不住話匣子。

他們聊詩詞，聊曆史，聊文人的八卦，也聊音樂，聊搖滾，聊騷客的緋聞。

轉眼間一瓶酒都落肚，鄢秀芝嗤嗤笑道：“有冇有人說你裝逼又暗騷？”

“這是什麼形容？”李睿惱道。

鄢秀芝道：“那你每次領獎都說些玄虛的話乾什麼？”

“我說的不好嗎？”

“唬弄冇文化的還行，有文化的看起來，就覺得你很浮誇。”鄢秀芝道。

李睿撇嘴：“他們那是嫉妒我！他們有文化，怎麼冇去領獎！”

“他們隻是冇你有錢。”

“姐，你不會也以為這些獎都是我拿錢買下來的吧？”

“不是嗎？”

“你要這麼說，我還真得拿錢買個獎給你看看。”李睿道。

鄢秀芝問：“什麼獎？”

“我先不告訴你，等拿到你就知道了！”李睿賣了個關子。

喝光最後一滴酒，鄢秀芝起身告辭。

李睿冇有挽留。

送她到門口，鄢秀芝忽然轉身道：“欲買桂花同載酒，終不似，少年遊。”

李睿點點頭，輕聲和道：“舊遊無處不堪尋，無尋處，惟有少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