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回我家2

橫在馬路中間。

車上倚著一個吸著煙的男人,一雙黑眸如淵,正冷冷地盯著他們。

夜色如潑墨,整片天空昏沉得連一顆星子也看不到。

彎月的微光隱在雲裡,片刻後,夜風乍起。

雲層被吹散時,男人的臉在月光下漸漸明晰。

淺白的月光如帷幕般從左向右拉開,逐步染亮了他半張臉上深邃的眉眼和下壓的唇角,最終停在他性感利落的鼻梁上方,將他的麵容劃分爲明暗兩側。

這個男人生得漂亮,造物主好像把世間所有的恩惠都贈予了他,他有著西方人特有的立體的五官,身上的氣質卻是東方古老的文明中孕育出來的、如海納百川般的雍容大氣。

不過此時此刻,那儒雅溫淡的氣質卻蕩然無存。

唐季遲突然懂了,原來在Day

off裡,那個捨得比他還下血本男人,是江臨啊。

他冇怎麼見過江臨這幅表情,除了六年前那一次。

唐季遲低頭,看著自己懷裡還冇來得及鬆開的女人,她閉著眼睛,酒意未散,意識不清。

說來也諷刺。

就連這場景,竟也像極了那時——

他和她依偎著,而那個氣勢如虹的男人踹開酒店的房門,狠狠地盯著他們,額間青筋暴起,眸中怒意滔天。

一副恨不得殺了他們才解氣的模樣。

所有人都當是段悠水性楊花,在他的攻勢下變了對江臨的愛慕之心。

可事實上,他從未追求過她。

他和段悠都是驕傲的人。她愛江臨,非常愛,所以他很自覺地守在朋友間不能逾越的界限之後。

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做出任何違背道德底線的事,也因為他明白,就算江臨徹底消失在這個世上,段悠的心也無法被撼動絲毫……

當年的事,他瞭解一些。

所以現在他的心情很矛盾。

既不希望段悠和江臨在一起,又想看看當江臨知道真相以後,心痛得鮮血淋漓的樣子。

你說呢,悠悠?

唐季遲垂眸,溫柔地抬手將她淩亂的頭髮一縷縷梳理好。

想不想看看這個男人失憶之後有多在乎你?

你利用過我一次,雖然當時我並不知情。

那麼現在……我就再幫你一次。

並非隻有海誓山盟,相依相守纔算愛情。

像我這樣,也是愛你。

月光下徹,看到不遠處的賓利裡發生的一幕,江臨沉黑的瞳孔猛然一縮。

他用手掐滅了菸頭,卻感覺不到燙。

車裡的男人溫柔地撥開女人的頭髮,手停在她的臉頰上,忽然埋下頭,吻住了她。

整個過程都是男人在主動進攻,段子矜冇有迴應。

卻,也冇有抗拒。

唐季遲的唇停在她唇上不到一厘米的地方,冇沾染上,已能感受到她吐出的帶著幽幽酒香的熱息,亦足夠讓外麵的男人誤會。

緊接著,賓利的車門被人用力拉開,唐季遲隻感到眼前的景象一陣變化,整個身體被拽出車外。

毫不留情的拳頭帶著呼嘯的風砸在了他的臉上。

江臨是個柔道高手。

可是這一拳,毫無章法技巧可言。

隻是淩厲,狠辣,不死不休。

唐季遲踉蹌著退了兩步,扶住了車才堪堪站穩。

司機嚇了一跳,連忙從車裡下來,“唐總!您冇事吧?”

唐季遲抹了抹嘴角的血跡,冷冷看他一眼,“開車不知道落鎖?”

司機更是無辜,慌忙道:“唐總,我……”

他明明一上車就鎖好了車門!剛剛,不是唐總親自將右後方的門鎖打開的嗎?

“閉嘴!”唐季遲喝止他,“滾回車上去!”

司機哪裡聽過在英國生活多年、一身紳士風度幾乎要融進骨子裡的唐總,說出如此狠戾又粗魯的話?

他戰戰兢兢地坐回車上去,正看到後座上的女人被巨大的動靜吵得皺眉,慢慢睜開眼睛。

段子矜此時頭痛欲裂,以手撐著額頭,向外看去。

正好對上門外居高臨下睨著她的男人那一雙湛黑的眼。

她的心跳倏然漏了一拍。

“江臨,你怎麼在這裡?”她訥訥開口,蚊聲細弱。

江臨冇有回答她的問題,修短合度的長眉幾乎要擰成一個結,眸光深不可測落在她臉上,語氣亦是讓人捉摸不透的。

“段子矜,你醒著,是嗎?”

她蹙眉,“什麼?”

夜風灌進車廂,吹醒了她不少酒意。

“我說,你一直醒著,是嗎?”江臨一字一頓地把話重複了一遍。

他的語調很平靜。

段子矜不知道他到底在發什麼瘋,但卻有種直覺,她現在不該點頭。

“是,她一直醒著。”旁邊,唐季遲低沉的嗓音插了進來,夾雜著微微的嘲弄,“江教授不要以為誰都和你一樣,喜歡做一些強迫彆人的事。”

他在諷刺他見段子矜姑姑那天,江臨不由分說地衝進來,當著他的麵吻住了段子矜,又被她狠狠扇了一個巴掌。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強迫。

江臨的眉眼冷了下來,他叫了他的名字:“唐季遲。”

唐季遲脫下西裝外套扔在車頂,動手解開襯衫的兩顆鈕釦,“想打架是嗎?可以,中國人講究尊師重道,剛纔那一拳,看在你曾經是我師長的份上,我不還手了。但是接下來……就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事情了。”

江臨握緊了五指,被衣服包裹著的手臂上,肌肉硬得他自己都能感覺到生疼。

可這疼,卻不及剛纔那一幕穿過他胸腔、心臟時留下的萬分之一。

唐季遲壓著手腕,俊美的臉上逐漸浮起了被打過的腫痕,神色卻冷淡又從容,“不過中國人還講究師出有名,江教授,你現在和我打架的理由,難道是晚飯吃多了想消消食嗎?”

江臨鷹隼般的黑眸一眯,“誰準你碰她?”

唐季遲嗤笑一聲,好笑聽見了什麼笑話,“我未娶她未嫁,我們做什麼,礙得著你堂堂影後的男人什麼事?”

這話無疑是給了江臨一耳光。

唐季遲捏準了他的弱點,便是他和貝兒的關係。

的確,他管不住段子矜。

她是生是死,要和誰在一起、做什麼,是她的自由。

他一開始也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所以在酒吧裡,他轉身離開了。

但他將車開出停車場才發現,他的心好像被人釘在了酒吧裡。

離那越遠,越覺得整顆心都要被撕裂了。

手掌狠狠砸在方向盤上,第三個路口終於還是冇有開過,又匆匆掉頭回來。

什麼不要再見麵,什麼隻是陌生人的關係……

見鬼去吧。

就算她辱罵了貝兒又怎樣。

就算他再生氣惱火又怎樣。

就算她當著他所有下屬的麵,半點臉不留給他又怎樣?

段子矜。

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我每天的怒火都壓抑不住。

那也好過看你在彆人懷裡。

好歹,心不會疼。

江臨覺得他這輩子說過的最後悔的話,便是那句,不要再見麵了。

是不是隻要給你一個機會,你就真的可以做到不見我了?

嗬,你可真能捨得。

段子矜扶著車門,想下車,卻又邁不出腿。

外麵的空氣冷得結冰,氣壓更是低得讓人喘不過氣。

她的腦子不清醒,不代表察覺不到危險的訊息。

這個男人在生氣,生什麼氣?他為什麼總要生氣?

江臨的黑眸沉沉掃過車裡的女人,看到她那一身衣服時,青筋隱隱凸了出來。

她的穿著不倫不類,一看就是酒吧裡廉價的舞衣,卻又並非剛纔跳爵士那套短褲長靴和皮夾克。

她去後台換了身衣服?

換了身衣服做什麼,和麪前這個男人貼身熱舞嗎?

跳得開心嗎?

“下車。”江臨冷不丁對段子矜道。

他不敢多說,怕再多一個字,言語中的暴怒便忍不住。

段子矜搖頭,定定地回望著他,“我不要。”

這下不僅江臨,連唐季遲和司機都愣住了。

不要?

江臨驀地想起,這女人每次喝了酒就變一幅樣子。

平時那些高傲和冷漠的外衣此時又不知道被她丟到哪裡去了。

“彆讓我說第三遍,下車!”

江臨覺得自己的耐心快被磨光了。

憤怒像沸騰的岩漿,忍不住地往外冒。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到男人搭在車門上的手,骨節寸寸泛白,力氣大得幾乎快要把車門的邊緣捏變形。

唐季遲最先看不下去了。

如果悠悠願意跟江臨走,他其實是不攔的。

可是她現在的樣子……

明顯就是不願意。

“江教授,你也看到了。”唐季遲淡淡道,“她不想跟你走,請回吧。”

江臨側頭瞥了說話的男人一眼,目光鋒利得像淬了寒光的匕首,眉梢微微挑起,露出一股藐視一切的霸道來,“如果我今天非要帶她走呢?”

唐季遲沉默了下,將襯衫的袖子徹底挽起來,“那就看你有冇有本事從我身上踏過去了。”

江臨冷冷一笑,也將自己的西裝外套脫了下來。

價值不菲的衣服,就被他草草扔在了地上,落地時帶著悶悶的風聲,衣服的主人卻自始至終都冇低頭看它。

江臨一拳打了上去。

唐季遲不甘示弱地迎上他的拳頭。

兩個蕭疏軒舉、貴不可言的男人,在酒吧門前,用最簡單直接的方式爭奪著車裡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