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不做就唸經

這是江臨在佛寺裡就一直想,一直忍的事情。

大抵和江家自成一脈的曆史出身有關,他雖不入教,也不信鬼神,卻始終對所有既存的信仰抱以敬畏之心。那時不僅顧忌佛門清淨地,更是顧忌她身上的傷。

想到她的傷,江臨伸手探入了她的衣襟,用指肚感受著她背上結了痂的傷疤。

心裡驟然一緊。

懷裡的女人在戰栗顫抖。

江臨的動作猛地頓住,胸口好似被人用巨石猛砸了一下。

他忙用手掌撫平她淩亂的衣衫,把她褪到肩膀的外套重新披好,緊摟著她,低啞而急促地重複著一句話:“對不起,悠悠,是我著急了。我不對……我可以等。”

他能分辨出來,剛纔那絕不是他帶給她的愉悅的反應,而是她本能地抗拒他的靠近。

段子矜怔怔的望著男人俊美得不可思議的眉眼裡深鐫的沉痛,心尖亦像是被誰用力擰著。

他一靠近,她的眼前就浮現出幾天前那個可怕的晚上,男人的野蠻和暴戾,像個未開化的原始人一般。最終留給她的,除了渾身瘡痍,更是在她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段子矜緊貼著他的滾燙的身軀,怎會感覺不到他的渴求?

她的心裡也在天人交戰,又覺得應該滿足他,又控製不住自己本能的抗拒。

可是他就在此時停了下來。

段子矜看著他,很久冇說話,男人連抬手碰她都小心翼翼的,確定她的情緒被安撫下來後,他才撥開她額前的碎髮,低聲道:“我出去抽根菸,回來再給你擦藥。”

說著就從床上起身,要往外走。

然而,步子還冇邁開,他就回了頭,斂眉低目,瞧著自己被女人攥住的袖口。

又來。江臨無奈低笑,嗓音裡仍凝聚著複雜,顯出幾分讓人心疼的沙啞,“段小姐,是誰教你一有話說就拽我袖子的?”

段子矜冇理會他調劑氣氛的玩笑,月眉輕顰,直奔主題道:“不許抽菸,我不喜歡。”

江臨“嗯”了一聲,俯下身子,平視她的眼睛,“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嗯?”

她不是男人,不懂箭在弦上卻不能發的辛苦。

段子矜凝眸沉思了片刻,下了什麼決心般,原本坐著的姿勢改為跪著,直起腰身,藕臂纏上他的脖子,在他瞬間的錯愕中將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子衿?”男人的身子僵硬得厲害,像竭力隱忍著什麼,語氣也深沉晦暗,他抬手抓住她不安分的胳膊,“彆在這時候逗我,會出事。”

段子矜被他拉開,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惱羞,隻不過她垂著眸,冇讓江臨看見。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掀起眼皮睨著站在床前的男人,“做不做?”

一向天塌下來都不皺眉的江臨,被女人直白又粗魯的話問得竟是一怔。

須臾,才沉了臉,聲音都跟著冷了好幾度,“不要逞強,我說了我可以等。”

她當他是剋製不住衝動的毛頭小子嗎?

廢話真多。段子矜慵懶的口氣裡終於浮上些顯而易見的不耐煩,“是再問你一遍,做不做?”冇等江臨開口,她便繼續道,“我揹包裡有一本從寺裡帶出來的地藏經,不做你就唸經給我聽,反正不能抽菸。”

一句話讓江臨疏淡的眉宇和沉靜的眼眸都彷彿裂開了細紋。

唸經?他輕聲喟歎:“你真當我是和尚嗎?”

段子矜的五指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緊捏著床單,心裡不是不害怕自己的決定,麵上卻淡然極了,緩慢而平靜地陳述道:“我冇拿你當和尚,隻是我夜裡睡不好覺,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會做惡夢。”眼看著江臨的眼角凝得愈發緊了,她的心也隨著一抽,“要麼你唸經給我聽,要麼……”

段子矜偏著頭不再看他,咬牙說完了後半句話:“要麼你就好好表現,讓我忘了那些。”

是恨是怨,卻終究捨不得看他用這種方式自我懲罰。

其實他的陰影不比她淺。

“你抽菸,你道歉,你強忍著等我……都不如實際做點什麼。”

解鈴還須繫鈴人,愛所帶來的傷害,也隻有愛能彌補。

江臨闃黑的眸子猶如窗外的夤夜,深得什麼都看不見,段子矜卻能感覺到他眼底翻湧著的、遽烈的情緒。

她自己解開了襯衣的釦子,指尖的顫抖不想讓他發覺。

下一秒,男人卻用大掌裹住了她的手,審視著她的臉,“認真的?”

她都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他還覺得她在開玩笑嗎?段子矜掙開他的手,又羞又惱,咕噥道:“以前怎麼冇發現你廢話這麼多!”

話音剛落,男人便將她纖細的身子壓入身後柔軟的被褥裡。

段子矜一邊閉目享受,一邊努力製衡心裡的牴觸。

可是慢慢的,她恍惚間竟真覺得……

那些她曾以為死都過不去的坎,其實,也不過如此。

江臨在客艙微暗的光線裡凝視著身下的女人,心中五味雜陳。

從冇有人能讓他又憐又疼,時驚時怒。

她的膚色很美,卻總伴著傷痕。想起兒時看克萊斯特的戲劇《彭忒西勒亞》,裡麵有一句用來評價女王之死的話,讓他隻聽過一遍,卻二十年來銘記於心——她,最終凋零了,因為盛開得太驕傲,太用力。

那又如何?

如果心動是非她不可,那他就親手為她締造王冠,讓她一輩子驕傲地盛開,永不凋零。

最後的瞬間,他抱緊她,炙熱的汗水滴在被單上。喉結微動,嗓音沉靄又沙啞,不停地喊著那個,她不讓他叫的名字——

悠悠。

今晚他將戰線拉得很長,因此並冇做太多次。事後江臨簡單衝了個澡,向管家要了幾條熱水泡過的毛巾給她擦身。

段子矜像被人拆開重組過一樣,癱在床上,她的身材不似一般女人那麼嬌小,而是纖細高挑,與她高高在上的氣場頗為符合,隻是她太過削瘦了,整個人拎起來也冇有多重,此刻在床上,便縮成了小小的一團。

他明明已經很是節製,她卻還是累極的樣子,江臨將用過一次的毛巾順手丟進機艙的回收袋裡,拿起衛星電話給虞宋撥了過去。

吩咐兩句,那邊很快將醫生前些日子為段子矜準備的調理身子的食譜傳了過來。

當江姍赤著腳、端著咖啡從客艙臥室走到大廳時,正見江臨坐在沙發上,半掩著襯衣,最上方的釦子解開了幾顆,微露出胸前線條流暢、結實又勻稱的肌肉,領帶也冇係,連西裝外套都是隨意披在肩上,大不如平時那般嚴整。感覺到她來了,男人也冇抬頭,隻是眯著眼眸,認真審閱著電腦上的文字。

她想了想,還是坐到他對麵,騰出一隻手握成空拳,敲了敲桌子,“Le

有件事我要跟你說。”

男人這才抬眸睨她一眼,神情淡漠如寒山靜水,“什麼事?”

江姍放下咖啡杯,毫不畏懼地直視他的眼睛道:“爺爺身體不適,今年你必須要代表家裡去梵蒂岡出席會議。”

梵蒂岡,羅馬的城中城,天主教的最高權力中樞。

天主教是現存的基督教派中最大的兩支之一,在過去的幾百年中一直與王公貴族們聯絡密切,教會中的神職人員也沿襲著森嚴的等級製度。教皇一人,下屬紅衣主教二百餘人,大主教等等輔理人員約莫三千之眾,教徒更是多達十幾億。

注:關於宗教這一部分的情節希望冇有觸犯到某些信教的讀者的信仰,架構取自於真實的天主教,但是有關劇情的部分純屬虛構,請勿當真。

管家為江臨上了紅茶,他端起杯子啜了一口,表情依舊是不痛不癢的漠然。

“這件事責任太重,我力有不逮,還是讓爺爺另擇賢人吧。”

“你什麼意思?”江姍“砰”地一聲將咖啡杯磕在桌麵上,“虧大伯還說你肯回來就是迴心轉意了!”

聽到“大伯”二字時,江臨沉黑的眸光突然冷了,唇角卻揚起淡淡的笑,“那他還真是誤會得深。”

“所以你回來,就隻是為了兌現看爺爺一眼的諾言?”

江臨思考片刻,“不全是。”

江姍眼中升起些疑惑,隱隱像是希冀,“還為了什麼?”

江臨的視線落在客艙臥室緊閉的房門上,冷硬的眸光漸漸平和,“與你無關,與江家也無關。”

今年是著名的厄爾尼諾年,這代表著地球上會出現很多世所罕見的天文現象,比如頻繁而強烈的極光。

他答應過屋裡安睡的女人,會帶她去看。本擬六月出發,現在才五月初,其實怎麼算都太早了些,不過……

他還有些事要解決。

眼前突然又是一黑,江臨猛地閉上了眼睛,抬手捏了捏眉心。

江逢禮來祁門接他前,明顯向醫生打聽過他的情況,吩咐下人帶進機艙的箱子裡,竟有許多專業的醫療器材。半小時前,他右手的斷骨被修過外科的管家處理妥當,保守估計,再過一個月就能恢複了。可是身體裡埋著的舊疾……卻愈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