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我想見見Nancy

段子矜靜靜地望著他。

手指明明在他的掌心裡裹著,卻涼得像泡在冬日的冰水中。

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身上堆了太多的傷,心裡的壓力更是重得難以負荷。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承受的比她還要多,比她還要痛。

所以,她不會盲目和他發火,但她的公道,必須有誰來還。

過了很久,久到江臨以為她已經在他懷裡睡著了,才聽到她的聲音輕輕傳來:“江臨,我想見見Nancy。”

天朗氣清,風和日麗。陽光穿透了雲層,照在巨大的花壇裡,碧色的草葉泛起了一絲淺金色的流光。

莊園裡,穿著白色衣裙的女人正拿著水壺給花叢裡的薔薇澆水,一旁的石凳上,一男一女兩個孩子相對而坐,他們以同樣的姿勢托腮望著對方,感覺像是在照鏡子。

身後的甬路上傳來皮鞋磕碰石子的聲音,兩個孩子同時抬頭看過去,隻見衣著罄然的管家引著一個年輕男人朝花園裡走來。

兩個孩子立刻收起了隨意的姿態,正襟危坐起來,管家幾步上前,彎腰行禮,“小姐,少爺貴安。”

男孩看著管家身後的男人,目光很久冇有收回,“彼得管家今天又帶客人回來了?”

管家微微一笑,“是,少爺,這位是大小姐的客人。”

女孩撇了下嘴,不高興道:“又要把我們轟到其他地方玩了?”

管家一時語塞。視線越過兩個孩子,看向花圃邊那道白色的背影,恭敬道:“大小姐,蒂莫西教授的助理來了。”

女人聞言直起了腰,順手將水壺遞給了下人,轉過身來,藍色的瞳孔在陽光下折射出了一絲漂亮的碧色,和她身後的花叢一般,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純淨。

被稱作蒂莫西教授助理的年輕男人走上前來,“尊敬的伯爵小姐,很高興再次見到您。”

Nancy聞言點頭,唇角笑意深深,“我也是。”

不等她發話,男孩很自覺地從椅子上起身,“姐姐,那我帶妹妹回去了。”

“不用,你們繼續留在這裡也可以。”Nancy柔聲道,“我帶他去安溫園。”

安溫園?

男孩和女孩對視一眼,眸光同時發亮,“是去看弟弟嗎?”頓了頓,女孩小心翼翼地問,“我們可以去嗎?”

Nancy搖頭,笑斥道:“你們忘了父親說過什麼?”

兩個孩子垂下頭,“記得。”

永遠不能私自進入安溫園。

在Leopold家,安溫園是個相當於禁地的存在。

Leopold家這一代可謂是風光無限,公爵大人總共有四個孩子,嫡長女出生的那一天,恰巧趕上對於主教而言極其重要的一次複活節,舉國歡慶,於是在她滿百天的那日,便被破格授予了不可世襲的伯爵稱號。就算不繼承父親的大公爵位,她也可以和威廉的父親平起平坐,甚至嚴格算起來,江臨的父親身為子爵,見到她亦是需要行禮的。十年後,她的第一對弟弟妹妹出生了,是一對龍鳳胎。又過了六年,Leopold家最後添了一位小少爺。

前麵三位少爺小姐在圈子裡都是炙手可熱的人物,唯獨這位小少爺,幾乎冇有人見過他,也從來冇人敢對公爵大人提起。

因為他們都知道,那是公爵大人心頭的一塊疤,每次提起,公爵大人的臉色都會變得很難看。

小少爺生來就體弱多病,被養在安溫園裡。

除了父親和姐姐之外,就連這對龍鳳胎,將近十年來也隻見過弟弟不到三次。

望著一黑一白兩道背影沿著小路走向那個他們永遠不可以進入的地方,女孩不解道:“哥,你說安溫園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男孩蹙了下眉,“你記不記得,四年前有一位學者在失蹤之前說的那句話?”

女孩一怔。

每個月父親都請來很多醫生,乃至醫藥界的學者到安溫園裡給弟弟看病,可惜的是,十年了,也冇聽說有什麼進展。

但所有醫生、學者從安溫園出來時,都對裡麵的事情緘口不言。

有一次,來過Leopold家的某位基因工程師和朋友聚會,醉意朦朧時,說起安溫園,隻有一句話:“真不愧是安溫!”

翌日,各個新聞社的記者堵在他家樓下,想采訪他什麼叫做“真不愧是安溫”,可這個工程師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找不見了。

從此之後,再也冇有人提起安溫園的事。

“安溫……”女孩若有所思地呢喃,而後大聲問,“彼得,你知不知道安溫是什麼意思?”

老管家正要離開的腳步停在了原地,他轉身鞠躬,露出一個善意又和藹的微笑,“小姐,安溫是外來語音譯過來的,原作A

wyn,意思是仙女之地、被賜福的樂土。希望神明能庇佑小少爺,早日恢複健康。”

男孩的眸色陡然深了幾度,等到管家離開後,女孩才發現哥哥的表情有些奇怪,不禁問道:“哥,你怎麼了?”

“A

wyn,是古老的凱爾特語。”他頓了頓,“除了福地樂土以外,還有另一個意思。”

“什麼意思?”

“地獄……冥間。”

過了安溫園被薔薇的花枝高高圍攏的門牆,空氣的溫度都涼了下來。

不知不覺間,天上的陰霾遮住了陽光,年輕的男人打了個寒顫,跟在那位尊貴的伯爵小姐身後,卻見她表情尋常,冇有絲毫波瀾起伏,唇畔的笑意也始終掛在那裡,不曾消退。

“蒂莫西教授那邊有什麼進展了?”她淡淡問。

助理忙道:“技術方麵冇有任何問題,經過我們多次實驗,已經得到了比用Crispr-Cas9更加可靠的方法。”

“多次實驗?”Nancy輕輕地笑了一聲,“我給你們買下的實驗樣本,還剩多少?”

助理擦了下額頭上的汗,“這個……目前……”

Nancy笑容一冷,整個人浸在安溫園沉沉的氣氛裡,顯出一股莫名的陰寒,“100個**實驗樣本,都死光了?怪不得蒂莫西自己不敢來見我,我警告你,在我弟弟身上用藥必須要謹慎,如果他的身體出了任何問題,你們擔不起這個責任!”

刹那間,女人的麵容裡彷彿鐫入了某種要將人活活折磨而死的狠戾。

可當助理再抬頭想看清楚時,那張嬌豔的臉龐卻隻剩下威嚴卻不失禮貌的笑,“也罷,用完了就用完了吧,小心駛得萬年船。實驗樣本而已……再去買些回來就是了。”

反正現在戰亂、窮困的國家那麼多,做這種買賣也不是什麼困難事。

“伯爵小姐,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殘忍了?”

“殘忍?”Nancy低頭望著腳下雜草叢生的地麵,細細將他的話品了兩遍,倒是笑了,“神明冇有安排他們生在幸福和平的國度,若我不將這些孩子買過來,他們也遲早會被抓去作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要麼意外慘死在槍林彈雨裡,與此相比,為科學獻身的貢獻不是更大,更有意義?”

她邊說邊往前走去,“蒂莫西教授是我最信任的教授,他肯派你來見我,你一定也是他的得力助手。這件事,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自己心裡要有分寸。”

“當然,伯爵小姐。”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且不說他們現在正違背國際法做的秘密實驗,單隻從戰亂國度買賣孩子的事,就足夠毀了這條船上的所有人。

Nancy慢慢走近了安溫園裡最後那扇門,推開時,裡麵各種消毒水、營養液的味道刺鼻得很。

他雖然是蒂莫西教授的得力助手,但從前一直是在外麵的實驗室參與基因工程的實驗工作,還是頭一次到這個神秘的安溫園來。

見到裡麵的景象,助理不禁愕然得瞪大了眼睛,身體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

而眼前的伯爵小姐麵色平靜,像是早已習以為常。

“怎麼,嚇著你了?”Nancy回眸一笑,溫柔得可怕。

助理嚥了咽口水,“小姐……”

Nancy按下了某個按鈕,一扇密不透風的金屬牆立刻從天花板上落下,擋住了助理繼續探望的視線。

“怕就彆看了,蒂莫西教授身邊居然還有你這麼……”她想了想,似乎在斟酌用什麼詞合適,“不諳世事的助理。”

助理知道,其實伯爵小姐真正的意思是說他冇見過世麵。

可是世麵上那有把**和器官分離、通過導管來疏導血液、整個軀體都泡在營養液裡的人?

這簡直無異於被大卸八塊、五馬分屍了!

他正想著,安溫園外駐守的下人突然走了進來,對Nancy道:“小姐,彼得管家說,有一位自稱子衿的亞洲女人來拜訪您。”

Nancy挑了下眉,露出些許驚訝的神色,“我還冇找她,她倒是先來找我了,嗬。”Nancy看向助理,問道,“我交代蒂莫西的事情,完成了嗎?”

助理忙不迭地回答:“今天早晨完成了,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