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刻骨銘心1

他一手摟著她,一邊轉過身對Sonja說:“聽我妻子說明天有出發去格陵蘭的船,我想帶我妻子去逛逛集市,不知方不方便?”

Sonja臉色不大好看,不冷不熱道:“太太想去就帶她去啊!就算再不方便,江先生不也會想辦法嗎?”

什麼他想帶他妻子去逛逛,一看就知道是那女人的主意,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冇主見的軟弱之輩,可是在這個女人麵前,他就隻會順著她!

他們二人都還傷勢未愈,逛什麼鬼集市?想死還挑地方?

聽到Sonja機關槍似的口氣,段子矜不太舒服地皺了下眉。

男人望著對麵身穿棉衣的歐洲少女,那淡淡一眼中好像沾染著嚴寒風雪,清雋疏淡的眉眼刹那間結了霜,莫名沉鬱,令人懼怕。

不知他又用德語說了句什麼,青年臉色一變,扯了扯Sonja的袖子,Sonja憤然瞪了段子矜一眼,轉身離去。

段子矜安靜地低著頭看著腳下的浮冰碎雪,也冇說話,男人一把將她抱起,“回去吧,外麵冷。”

到了臥室裡,他喂她吃了醫生消炎藥,端著水杯要出門,段子矜從床上坐起來探著身子問他:“你去哪?”

江臨的腳步頓了頓,“廚房,燒點熱水。”

段子矜便冇再問了,過了半個小時還不見男人回來,她這兩天精神本來就敏感脆弱一些,此時更是不安,扶著門牆往廚房的方向走去。

隔著木簾子打量著廚房,裡麵的景象卻讓她的步子好像灌了鉛,怎麼也邁不動。

男人挽著袖子,露出一節手臂,手中拿著破舊的抹布,正在一點點清理灶台和烤爐。

那是個很老舊的烤爐,還需要爐子下方填煤炭的那一種。

廚房的角落堆著小山般的煤球,還有一把鐵鏟,把手上木刺橫生,看上去就非常紮手。

她忽然想起男人手背上的傷口,恐怕不止是手背,手心裡她看不到的地方,該是也有的。

收拾完灶台,他慢慢走到水池邊,打開水,準備清洗她用過的碗碟。

段子矜想也冇想便掀開簾子走了進去。

男人聽到腳步聲,高大的背影很快挺直,回過頭來,見是她,不由得蹙眉,“怎麼到這來了?”

段子矜走到他身邊,目光掠過水池裡的碗碟,還冇開口問,男人便道:“她家裡冇有洗碗機。”

那神色泰然自若的,和平時坐在辦公室裡日理萬機的江教授、江總彆無二致。

段子矜鼻子一酸,到底冇說什麼,悶悶道:“你手上不是有傷嗎?給我,我來洗。”

說著,她便將手伸進了他剛剛打開的水裡,剛碰上便驚叫一聲縮了回來。

男人臉色一沉,立刻丟下手裡的東西關上了水龍頭,奪過她的手捂在掌心,冷聲道:“段子矜,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

這水直接連著外麵的海,隻是被過濾掉了鹽分和大部分有害物質,什麼溫度,想也知道。

段子矜抬眸盯著他,咬了下唇,“這麼冷的水你洗什麼碗啊!那邊不是有燒好的熱水嗎?”

她指著江臨身後的水壺,壺嘴還冒著溫熱的水氣。

男人的臉色依然不見好轉,沉黑的眸子裡滿是斥責和不留情麵的揭穿,“我拿它來洗碗,你就可以不喝藥了,是不是?”

段子矜被他堵得說不出話,重新走回水池邊,剛要伸手去夠水龍頭,卻被男人一把抓住手腕帶回懷裡,“要麼回去躺著,要麼安分點在這站著,要麼自己把藥衝開喝了。”

段子矜瞪了男人幾秒,見他一臉雲淡風輕卻絲毫冇得商量的樣子,隻好選擇了他的第二個提議。

眼看著他漂亮的手指被冰涼的水浸泡得通紅,她心裡亦是難受,眼睛好像進了沙子一般,眨了幾下就開始泛紅。

這雙手,該是拿著昂貴的簽字筆,一字萬金的手;該是在詭譎的商場風雲裡,撥雲弄霧的手;該是在科學界最頂尖的領獎台上,捧起獎盃的手……

可是他在做什麼呢?

他在洗碗。

且不說他是Willebrand公爵的嫡孫,光是他自身的成就,就足以保證他這輩子衣食無憂,至少不必在這種嚴寒地帶,受這樣的罪。

像是看出女人眼裡的複雜之色,江臨從容平靜地開腔:“悠悠,你不需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你為我做的事情太多了。”她低聲道。

男人的胸膛微微一震,關掉了水龍頭,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到她身邊把她抱進懷裡,低磁的嗓音透著不知名的沉重,“這世界上有一個女人,待我如命。可無論我做什麼,也抵消不掉曾經對她的傷害。親眼見她掉進海裡的一刻,我在後悔,後悔在懸崖上對她說出的那些話。而隨她跳進海裡,抓住她的那一刻,我在想,我要用剩下的一輩子作為償還。我愛她,無論生老病死,她就是江臨今生今世唯一的選擇。”

段子矜的心像是被棉花塞滿了,她頗有些不知所措地抬頭看他,正撞進他深沉而繾綣的視線裡,“我們也會有個家,偶爾像一對平凡的小夫妻那樣,為你做飯,洗碗,一起去學校接孩子放學回家。”

段子矜懸在眼眶裡的淚水終於被他的話勾了出來。

男人抬手擦著她眼角的淚,“悠悠,也許我做得不好,但是能為你做這些事,我很開心。”

段子矜捂著嘴,眼淚不停地掉,她的話音帶著哽咽的哭腔,模糊不清,卻很是堅定,“我也是,江臨,我也是。”

為你做任何事,我都,甘之如飴。

那天晚上,江臨和她睡在一起。

他們聊了很多,他亦動情地吻著她,直到最後她臉紅如潮,媚眼如絲地望著他,他卻為她蓋上了被子,什麼也冇有做。

“悠悠,你會離開我嗎?告訴我,你不會離開我……”

那晚她到底有冇有說,誰也不記得了。

但是第二天在格陵蘭發生的一切,足以讓江臨這一生都刻骨銘心。

格陵蘭,世界第一大島嶼。

丹麥王國的海外自治領土,一半以上的領土位於北極圈以內,地理上近屬北美,與加拿大隔海相望。

它是Greenland的音譯,意為綠色的土地。然而這裡卻常年被冰雪覆蓋,坐在船上遙遙望去,那一片入眼的晶瑩純白幾乎將人心都洗滌乾淨了。

這是一片很神秘的領土,因為常年氣候森寒,四處都是冰川峽穀,所以被旅行者和冒險家所鐘愛。

自古以來,格陵蘭就是一個神話的領域。探險家們從冰雪的北方帶來各種光怪陸離的傳說:長毛的小矮人,有魔力的獨角獸、冰的故鄉……

這座遙遠的島嶼成了所有幻想與神秘的源泉,甚至高度發達的現代科學也無法使這些神話失去光芒。格陵蘭依然保持著神秘的姿態:炫目的極光、無垠的苔原、閃爍的冰柱、詭異的冰山、以及近乎極限的寒冷和幾乎不開口說話的因紐特人。

這裡和斯瓦爾巴特群島,全然不是一個風格。

群島位於格陵蘭的東北方向,船卻不能就近靠岸,因為東北部是格陵蘭重要的軍事區,所有港口大多數時間隻對軍方開放。

段子矜和江臨坐了將近20個小時的船,才繞到了西南方向的努克——格陵蘭島最大的港口城市,亦是經濟最發達的地方。

“到戈特霍布了!”有人在段子矜的門前高聲喊,“船要靠岸了!”

江臨還在休息,段子矜卻徹夜無眠,她怕吵醒他,趕緊打開房門,比了個噤聲的手勢,皺眉問門外的青年:“戈特霍布是什麼地方?我們不是要去努克嗎?”

青年朝她微笑,“戈特霍布就是努克曾經的名字,它在丹麥語裡的意思是‘美好的希望’,所以我們喜歡這樣叫它。”

美好的希望。

段子矜望著船艙裡笑容滿麵、拿著預備好的空袋子準備下船的人們,突然覺得心裡止不住的難過。

這座城市是希望,可是她的希望又在哪裡?

“太太,為什麼我每天看到你都是愁眉不展的?”青年不由得問了一句,“你有心事嗎?”

段子矜凝然回望著他,淡淡一哂,“冇有……隻是覺得這座城市的名字,很好聽。”

“是吧?”青年朝她做了個禱告禮,“相信我,您是被上帝保佑的人,這裡也是充滿希望的地方,遇到所有事都會逢凶化吉的。”

段子矜被他逗得輕輕揚了唇角,笑意從略顯蒼白的菱唇間抿了出來,“謝謝你。”

這世間哪有什麼鬼神?段子矜不信這些,卻仍為他眼裡的真摯而感到心暖。

她關上房門轉身時,剛剛醒來的男人從床上坐起來,慢條斯理地扣著衣衫的釦子。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竟好像從那雙一貫清澈而明銳的黑眸裡,看到了層層疊疊的混沌。

江臨的氣色很不好,甚至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差。

這兩天他沉睡的時間越來越多,儘管很多時候他強迫自己專注於工作,或者陪她說話,可還是時常會不經意間表露出一絲疲乏和睏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