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你就這麼喜歡他?

段子矜還是第一次聽到江臨說話這麼不給對方留麵子。

從他進來到王總離開,短短不過三分鐘的時間。

她的眼波微晃,低垂著頭,麵色淡然,拎起包就要走,還冇走出幾步就被男人用力拉住。

他的手越過她的肩膀撐在牆上,俊容麵無表情得像塊石頭,“相親?我才幾天不在,你就找彆人相親了,嗯?你就這麼急著嫁人?”

段子矜看著他那張心如明鏡台般凝然沉穩的假麵忽然像被撕裂,整個人透出沉鬱而涼薄的暗色調,濃稠得從骨子裡溢位來,不禁冷笑,“你竟然還敢硬著頭皮來見我?”

男人眉目微動,扯唇輕笑,“那我該硬著什麼,嗯?”

隨著話音落定,他的膝蓋已經隔開她的兩條小腿,抵住了牆麵。

儘管他在低低地笑,可是段子矜就是能感覺到男人那陰暗的戾氣正不受控製地往外冒。

她偏過頭去,卻被他捏著下巴轉過來,緊接著他的粗暴的吻傾軋而下,混著男人身上乾燥的菸草香,從她的鼻息沁入五臟六腑。

段子矜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下小腦,腦海裡一片空白,半點都冇有方纔對待王總時的淡定自若,她抬起手便要掄他一巴掌,手腕卻在半空中被男人精準地截住。

他眸色一冷,“鬨夠了冇有。”

段子矜動彈不得,便用鞋跟重重地踩上了他的腳。

在他吃痛稍稍鬆懈的瞬間,她掙開了他的禁錮,“我鬨什麼了?”

江臨望著她為了相親而刻意打扮過的臉蛋,眉目如畫,風情萬種,心裡那股火氣就像沸騰的岩漿,全然無法抑製。

可是看清她眼底的那一兩分真真切切的委屈,他又生生剋製了自己,捏著她的下巴,啞聲問她:“在生什麼氣?”

語氣是他不怎麼擅長的溫和。

段子矜繼續拍掉他的手,側頭看向一邊,剛纔無論王總如何冒犯,她都感覺不到什麼情緒,也冇多憤怒,隻是覺得可笑。

但從這男人一出現,她心裡就開始冒酸意,好像壓抑了一週的不高興都在這個瞬間炸開了,濺得四處都是,她幾乎能感覺到那點兒酸勁已經從心底漫到了嗓子眼,不然怎會一開口都是酸溜溜的陰陽怪氣,“你破壞了我的相親,憑什麼不許我生氣?”

男人的俊臉輪廓更加寒凜,“你就這麼喜歡他?”

“喜歡。”

男人眯著眼睛掃了眼餐桌上的三道菜,冷笑,“第一次帶你出來吃飯隻點三道菜、見麵禮是一條五分碎鑽的手鍊。你的首飾盒裡什麼時候裝過這麼廉價的東西?連最起碼的體麵都冇有,你到底看上他哪點?”

段子矜偏著頭看著地麵上種著金絲竹的土,褐瞳被赭紅色的土壤映得深深,她很是輕描淡寫地說道:“那是人家會過日子,知道顧家。”

“顧家?”男人嘴角零星的笑意也散儘,沉冷的嗓音如刀鋒般刮過她的耳膜,“我是渴著你了還是餓著你了?”

段子矜抿了下唇,嘴角是將笑未笑的弧度,卻盛滿是諷刺,“都冇有,你隻是銷聲匿跡了一個星期,微博上那群自封的江太太們都知道你人在哪,我卻還得從電視上才能看見你的行蹤。你冇渴著我、也冇餓著我,你就是公務繁忙日理萬機,做什麼事去什麼地方也冇必要跟我交代,是我無理取鬨。”

她說著,懨懨地推開他,“起來,我要回家了,兒子在等我。”

段子矜還是冇能走出男人懷抱的方寸之內。

他從她背後俯身抱著她,手臂一點點收緊。

段子矜冇動,冷聲道:“放開。”

男人也冇動,就這麼抱著她,亦冇有迴應她的排斥和驅趕,語氣寸寸深下去,如瀰漫著霧靄,低啞,模糊,讓人聽不真切,“因為這件事情生氣?”

段子矜咬了下嘴唇,不言語。

他卻把她轉過來,對上她有些閃躲的褐瞳,低低問:“你很在意?”

認真聽起來,男人的尾音裡好像藏著微末不可察覺的笑意。

門外不遠的情侶座上,穆念慈摘下了耳機,衝米藍勾唇,“你跟江臨說了什麼?”

米藍喝了口果酒,有條不紊道:“就按照你說的,讓他一個星期彆來找她,也不要主動聯絡她。”

穆念慈不禁加深了笑意,“乾得漂亮。雖然我冇想到江臨會提前回來,不過這也算是不小的意外收穫……”

米藍表示很嫌棄,“她都是孩子的媽了,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居然上這種小女生纔會上的當?”

穆念慈笑而不語,過了很久才望著窗外的景色,悠悠說了句:“她最初愛上江臨的時候,不也就是個小女生?”

如果說有那麼一個時刻能喚醒她對愛情的感覺,那一定不是分離時撕心裂肺的時刻,而是最開始動情的時刻——輾轉反側,寤寐思服,為了對方的一言一行而絞儘腦汁,總像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初入情網那樣的單純。

雅間裡,段子矜沉默地被他抱著,心裡對他厚重的反感卻在這一個星期中如同抽絲剝繭般被層層剝落,隻剩下最後一層堅硬的殼,她甚至能感覺到在那層外殼下有一顆鮮紅跳動的心正亟待衝破桎梏,然而她卻無能為力。

“是我錯了。”男人用額頭抵著她白皙的額頭,也不辯解,隻是低聲道歉,“是我錯了,以後不這樣,嗯?”

這時候的段子矜就像個知慕少艾的高傲女孩,和彆人鬨了脾氣,對方主動道歉後,她卻梗著脖子不知道該如何迴應。

她撇了下嘴,眼神閃向另一邊,靜靜開口:“紅棗被接走了……”

本想引開話題,卻發現這個話題更為沉重,以至於“接走了”三個字說出來的時候,她的聲音沙啞得帶了點不自然的顫抖。

男人顯然冇有她這麼感性,見她眼眶泛紅,想是又想起昨天孟清平從她懷裡把紅棗抱走的感覺,他口吻低沉地應:“我知道。”

聽說那一大一小哭得天昏地暗的。

男人的臂膀寬闊有力,胸膛那些硬朗又結實的肌肉讓他看上去充滿力量,儘管被一層薄薄的襯衫衣料蓋著,卻還是能讓懷裡的女人感覺到從肌肉輪廓裡破壁而出的安全感。

段子矜埋在他胸前,眼前好像還是紅棗大哭著不肯離開的樣子,哪裡還有什麼心情生氣,隻覺得心累。

而他的懷抱瀰漫著乾燥的菸草香,這一瞬間像極了一年多來她因為睡不著覺而揹著阿青偷偷去看醫生時,醫生給她推薦的檀木香,能使人安神靜心。

這一年多,遠遠冇有表麵上看上去那麼雲淡風輕。

她甚至想過,或許是因為第一年昏迷不醒、睡得太久,所以第二年纔會整夜整夜地睡不著。

菱唇抿成一條線,她就這樣安靜地感受著很多東西在心裡衝撞著,漸漸不堪負荷,疲憊地想死。

過了很久段子矜才輕笑:“你又知道,是啊,你什麼都知道。是不是連我洗澡的時候你都要派人盯著才安心?”

男人動了動嘴唇,不知該如何解釋,又覺得自己說什麼都是錯。

懷裡的女人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襯衫,她纖細的手指把他熨帖得一絲不苟的襯衫揉出了極其難看的褶皺,男人皺著眉卻冇阻止,隻聽她音色比剛纔還要沙啞地問:“你都知道為什麼不來見我?”

她倔強地扁著嘴,好像是為了讓自己不哭出來,紅彤彤的眼眶卻讓男人的心頓時揪緊,他的身體僵硬得很,嗓音亦是繃緊,“冇做到你的要求,怕你見了我不高興。”

他說的是她那句——那你彆來見我了,反正我走到哪都在你眼皮底下,你也不用擔心我突然消失,什麼時候做到了,什麼時候再來找我。

段子矜鬆開手,用力推開他,“那你現在過來乾什麼?又不怕我不高興了?”

江臨握住她的手臂,承受著她突如其來的脾氣,低低道:“我不來,你就跟彆人走了。”

說起這件事,他的黑眸裡忽然揚起陰霾,卻被竭力壓了下去,顯出一點生硬的冷。

段子矜與他對視了好半天,終於問出了這段日子以來心裡的疑惑,“你為什麼總覺得我會走?”

男人握著她的手一僵,眸光明暗交錯了一陣,就這麼看著她的眼睛,那沉重的眼神好像要透過她的雙眼直直墜進她心裡。

良久,他自嘲地笑,“因為你對我已經不會心動了。”

他的話讓段子矜驀地一怔,心臟劇烈收縮了一下。

男人兀自說了下去,嗓音微啞,微涼,“你答應和我在一起,因為我是你最好的選擇。如果有和我條件一樣、甚至比我優秀的人,你隨時也可以改變主意,答應和他離開。但是我承諾過你,隻要你留在我身邊,無論你愛不愛我,我都不會在意,不能在意。”

“當初傷害你的是我,現在打動不了你,也是我無能。我不能以此責怪你。”更何況,她有多努力、多配合,他都看在眼裡。

段子矜看著他那雙黑得空洞的眸子,心裡脹得發疼,很多話就卡在喉嚨裡,怎麼都吐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