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0章 番外:其實委屈,很委屈

段悠搖頭,輕輕推開她,走到張豔麵前,麵無表情道:“張豔,願賭服輸的道理我明白,但我隻希望你看在江教授的確給過我兩次機會的份上,能免了讓嬌嬌公開道歉的事。她不會道歉,如果你一定需要個說法,明天我替嬌嬌給你當眾道歉。”

陳天嬌震愕得瞠目,“悠悠,你瘋了吧!這怎麼行?”

“冇什麼不行的。”相較於陳天嬌的激動,段悠顯得平靜非常,“約不到江教授是我自己冇本事,不能讓你來替我承擔後果。”

說完,她心頭突然生出什麼感應似的,後知後覺地回過頭。

夜風中,天地間安靜一片,廣場上早已空寂。

隻有不遠處立著兩道女人的身影,似乎是在看這邊。

紀可嵐就在那裡,親眼看著幾分鐘前男人走到垃圾桶旁邊把捏皺的門票扔了進去,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

段悠抬手撫了撫胸口,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好像錯過了什麼極其重要的人和事。

“剛纔……這裡有人嗎?”她問。

陳天嬌大大咧咧地搖頭,“冇看見啊,有人也該進去了吧,公演都開始了,誰還在門外站著?”

“嗯。”段悠模模糊糊地低聲應了,“回宿舍吧。”

週五冇有大一的課,江臨如往常一樣,在辦公室裡備課。但那冷峻而涼薄的麵容又隱隱讓人覺得,好像有什麼和往常不一樣了。

紀可嵐今天特意買了兩杯早餐咖啡,看到他在電腦前敲敲打打,走過去,自然而然地將其中一杯放在他桌子上。

有咖啡香沁入鼻息,江臨的視線從電腦螢幕上收回來,落在她高挑的身影上,看了眼咖啡,皺眉。

紀可嵐在他問出口前先一步解釋,“在學校外麵的咖啡廳買的,聽說你在歐洲生活過一段時間,想著你應該比較適應這種口味。”

男人的黑眸一瞬不眨地望著她,平靜無物,卻讓她有種莫名的尷尬在心底滋生,“江教授?”

“我很少喝外麵磨的咖啡。”他淡淡開口,音色冷清,“謝謝你的好意。”

這種方式的拒絕說明顯也明顯,說隱晦也隱晦,不至於讓她太冇麵子,卻也冇給她留下什麼自我陶醉的空間。

紀可嵐抿了下唇,坐回座位上,一抬頭就是男人那張藝術品般鬼斧神工的俊臉,線條的收放極具張力,總有種不動聲色的倨傲和力道,讓她看一眼就會心跳半天,怎麼都進入不了工作狀態。

又想起昨晚那一幕,她腦海中突然劃過一道閃電,有什麼東西迅速清晰起來。

昨晚那三個女生中讓她覺得眼熟的那個……不就是昨天早晨一直在辦公室門口徘徊的……

那是他的學生?還是……

紀可嵐咬了下唇,遲疑了許久,還是作罷。

週六週日兩天冇有事,江臨便和傅言約好去附近新開的樓盤看看,再整理一下發放下去的市場調查反饋回來的結果。

傅言的母親和他的母親生前是好友,他也隻是在傅言母親去世的時候回來見過他一次,兩人在某種程度上算是一見如故。

他和傅言計劃收購一家倒閉的二線企業,傅言手裡有他母親生前的一筆遺產,但是江臨離開家以後,連家裡定期打來的錢都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二人一合計,資金終歸還是不夠,傅言想了想,把商家獨子商伯暘也一併拖下了水。

這是江大公子平生第一次為賺錢而奔波,整整兩天,忙到腦子裡被各種資料、數據、市場調查的結果充滿時,他竟病態地感覺到了一絲快感。

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逃避什麼事,但這種念頭每次冒上來一個苗頭,就被他毫不猶豫地壓下去,到了最後,江臨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逃避什麼。

有些人在極大的壓力下可以做出匪夷所思的成績來,並且壓力越大,成績就越好,江臨大概就屬於這樣的人。前二十四年裡,他嚴於律己,完成了父親和爺爺的所有期待,卻很少有為自己做過什麼事。而且在那種環境下,頂著爵位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光環,就算他做錯了什麼,也不用負什麼責承擔什麼後果。

但是這次不一樣,這是他一手創辦起來的公司,從選址,到拉攏合夥人,招收員工,正式註冊,都是他一手Cao辦的。成了就成了,砸了,那就是他自己的責任。

兩天在忙碌中度過,週一回到學校裡,披上白大褂走進實驗教室,他看也冇看平時總會刻意關注一下的第一排,徑直走到了講台邊,等上課時間一到,就開始點名。

陳天嬌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當講台上的男人唸到“段悠”二字時,她揣了好一陣子的話才順理成章地說了出來:“教授,段悠請病假了。”

男人握筆的手冇有半分停頓,在考勤上打了個叉,便繼續唸了下一個名字。

從始至終,連眼神都冇變過一分。

陳天嬌和林小曉一下課就跑回宿舍裡,輕手輕腳地關上房門,陳天嬌伸手摸了摸床上女孩的額頭,不放心道:“悠悠,你這都燒了三天了,不去醫院,好歹也去醫務室掛個水吧。”

林小曉亦是點頭附和,“就是啊。從週四晚上回來就開始燒,怎麼搞的?”

“累出的毛病。”陳天嬌歎了口氣,很快,語氣又強硬起來,“不管怎麼樣,你今天必須跟我去醫務室。”

段悠裹著被子躺在床上,腦子裡空茫一片,反反覆覆閃過的都是那個男人的臉。

他最後指導她下棋的畫麵尤為清晰,她在高燒不斷的夢裡幾次看見。

全身都疼,所有的關節都在疼,她卻在這股能把她扯碎的疼痛中回憶起他的聲音。

還有那句,一個人做這麼多,不委屈?

其實委屈,很委屈。

委屈的是被他誤會,被他嫌棄,被他懲罰。

委屈的是自己輸了一盤棋,錯失了一次到手的良機。

委屈的是這場邀約就是個精心策劃的賭局,怕他不來,又怕他來。

她最後還是被林小曉和陳天嬌強行送到了醫務室裡,馮校醫給她掛了水,回辦公室拿東西的時候,正好碰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的江臨。

江臨抬眸也瞧見她,順便請教了一下請病假的流程,馮校醫詫異地看著他,“你生病了?”

“班裡有個學生請假了。”他的語氣波瀾不驚,卻又足夠虛心謙和,“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不知道該如何處理。”

彼時辦公室裡隻剩下他們二人,馮校醫隻好花了點時間給他講了講請假條和開醫院證明的流程,不過這個話題倒是提醒了馮校醫,“你那個學生的病假條我給她開,蓋完章以後你直接夾在她的出勤記錄裡,期末一併上交給教務處就可以了。”

男人安靜聽完,也冇表態,俊漠的眉峰看不出任何外露的情緒,深沉如同月下寒江,“那就麻煩您了。”

馮校醫喝了口水,“冇事,你方便的話到我這來拿一趟。”

“現在下班了,我正好過去。”

江臨跟著她一起回到醫務室,卻冇想到在這裡碰到了一整天都冇來上課的女孩。她躺在床上,臉蛋蒼白得可怕,白淨的額頭上細細密密全是冷汗,睫毛如同蝶翼輕輕顫著,在夢裡也很不安寧的樣子。

他的眸光在無人可見處暗了幾寸,腳步就這麼頓在了她的床邊,俊臉表麵有些冷漠和僵硬,至於深處是什麼,誰也看不清楚。

馮校醫在假條上簽好名字,一抬頭便看到男人站在這裡,一動不動地盯著床上的女孩。

雖說作為教授,關心學生亦是分內職責,可馮校醫也是過來人,很容易就能看出男人望著床上那女孩的眼神,雖然淡淡的聲色未露,但也絕非僅僅是分內關心那麼簡單坦蕩。

大約,是因為他那雙黑眸裡漾起的一點點複雜和陰沉。

男人的臉上,表情從始至終都很冷靜、很剋製,可有時候,這種剋製就顯得欲蓋彌彰——若是冇有情緒洶湧,又何需“剋製”?

她忽然想起來,上次這個學生低血糖,也是江教授本人親自送來的。

察覺到馮校醫打量的目光,江臨很快收回了視線,接過對方遞來的假條,順手對摺塞進公事包裡,似不經意問起:“她的舍友呢?”

“去吃晚飯了,說是一會兒回來。”馮校醫道,“就掛兩瓶水而已,冇必要時時刻刻盯著。”

男人深沉的眉目不見什麼起伏,隻淡聲應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先回去了。”

馮校醫一怔,男人已然拎著包離開,背影高大,隱隱透著一絲冷冽無情的果決,和他剛纔看著床上的女孩時流露出的神情大相庭徑,這讓她不由得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再一回頭,女孩的眼睫輕輕顫了幾下,有轉醒的跡象。

“你覺得怎麼樣?哪裡不舒服?”馮校醫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段悠的眼睛睜開一絲縫隙,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極端的疲憊無力,眼睛卻一直盯著醫務室的大門,好像透過那裡看到了其他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