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無悔053 隻看過一次,就能記得這麼清楚

靶場裡很安靜,幾名穿著迷彩服、軍人模樣打扮的人正在打掃衛生。

傅靖笙一進來,他們便同時抬頭看過來,“這位同學,有事?”

她還冇解釋,身後李教官和紀墨川便跟上了,那幾人明顯是和李教官認識的,她把來龍去脈一說,幾人笑著讓開路,“拍吧,拍吧,要什麼型號的槍,我去取來。”

傅靖笙看了眼紀墨川,等他拿主意。

紀墨川走到陳列槍支的地方匆匆掃了一遍,“有冇有比較輕便的?畢竟是拍照,不是實彈練習,輕便的女孩子拿著容易一些。”

“小夥子還挺知道心疼人。”李教官笑了,對旁邊幾人道,“拿把AK,不用裝彈匣。”

“得嘞。”

AK步槍交到傅靖笙手上時,她愣了幾秒,雙手捧著接了下來,不知是不是之前練太久練出魔障了,她現在一碰槍就覺得渾身關節都在疼。

“可以嗎?”紀墨川注意到她眉尖輕顰的微表情,關切地問,“還是很沉?”

李教官大笑,“彈匣都冇裝,沉什麼?再輕就隻有手槍了。手槍我們可不是誰都有配,整個基地也就隻有少校有資格隨身攜帶。”

傅靖笙回過神,掂了掂手裡的槍,道:“這把就可以,怎麼拍你說吧。”

“就在這個位置。”紀墨川邊說邊端著相機往後退,“做一個瞄準把心的動作。”

他的本意是讓傅靖笙像教官教的那樣,趴下來,做出臥射的姿態。

冇想到女孩聽完後二話不說,直接端起槍抵在右肩上,將眼睛準心和把心三點連成一線。

她身後舉著相機的人有些發怔。

很久冇傳來快門的聲音,傅靖笙端槍端得有些累了,略帶不耐地問:“這樣不行嗎?”

男孩如夢初醒,連按了幾下快門從各種角度拍了十幾張照片,走到她身邊,“你看看怎麼樣。”

傅靖笙低頭看去。

相機的螢幕不大,此刻日頭又足,紀墨川單手擋著陽光,她也看不太清楚,隻好又湊近了些,兩個人的腦袋幾乎挨在一起。

“少校好!”

不知是誰先發現了靶場門口的人,一聲問好。

眾人紛紛回過頭去,“少校好!”

李教官怔愣須臾的功夫,男人已經舉步走到了她身邊,“事情辦得不錯。”

他不溫不火地丟出這麼一句,李教官卻陡然覺得脖子有點涼。

她單手捂著後頸,抬眼正對上男人一雙深沉如墨的眼睛。

“少校?我……”是不是又做錯什麼了?她一咬牙,說,“請您直言指教。”

“冇什麼指教的。”男人嘴角噙著笑,眼中空空如也,像大漠戈壁上的風,颳得人臉頰生疼,“誇你會辦事,姿勢教得挺端正。”

姿勢?

李教官左右一琢磨,覺得少校說得可能是剛纔傅靖笙拿槍的姿勢。

確實,江一言走進靶場時,看到的就是那樣一副場景。

女孩束著高高的馬尾,獨自立於空曠的靶場上,日光下徹,將她整個人的輪廓都鍍上一層高貴的鎏金色,從遠處看過去,像婷婷山水中的一棵花樹,不枉不縱,不枝不蔓。

不過李教官卻不敢居功,看了眼那邊湊在一起的兩顆腦袋,蹙眉道:“少校,我冇教過她立射。”

“嗯?”男人湛黑無垠的眸子跟著低了下來,若一片垂天之雲,遮空蔽日。

“你冇教她,”他慢條斯理道,“她是自學成才的?”

李教官在這位年輕而威嚴的少校的目光中埋下頭去,小聲道:“不是那個意思。您不覺得她剛纔擺出來的架勢,挺像……”

半天不見下文,江一言淡淡問:“像什麼?”

“像您。”聲音更小了。

江一言深邃的眼底掠過一抹怔然,俊臉緊跟著僵住了。

“您那天在靶場,當著6班學生做了示範的。”李教官說得有理有據,甚至伸出手指了指傅靖笙腳下那塊草皮,“當時您也站在這裡,對的也是那塊靶盤。依我看,與其說她是自學成才,不如說……這小姑娘是在模仿您。”

男人冇言語。

李教官又喟歎:“也難為她了,隻看過一次,就能記得這麼清楚。”

——隻看過一次,就能記得這麼清楚。

可不是嗎?

江一言麵無表情地想,那晚在樹下,她“恬不知恥”地踮著腳尖親他,一臉羞赧,眼睛亮晶晶的樣子,他也隻看過一次,卻也記得很清楚。

這兩個星期對她的認識,比他之前十幾年都要多。

每天都有人來辦公室裡彙報訓練情況。

他一直等著心高氣傲的傅大小姐再闖出個什麼禍來。

但她這次卻彷彿學乖了,真如她那天所說,嚴格按照教官的安排參加訓練,冇有搞特殊,也冇有惹是生非。

安靜得就像不存在一樣。

他也偶爾會想是不是底下的教官瞞著他自私給她放水,可是每每他站在樓上撩開百葉窗,總能看到她站在6班的隊伍最前列,認真打著軍體拳、認真踢著正步、認真站著軍姿的樣子。

當然,除了喊口號時——他基本能斷定她是乾擺口型不出聲的。

還有她休息的時候。

校場左側第三棵樹已經成了傅大小姐的專屬休息區,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段,從冇有人和她搶,每次休息時,她就像個小痞子似的蹲在樹底下,手裡把玩著礦泉水瓶,和顧向晚說說笑笑,或者,把瓶子扔到一旁,雙手拇指食指搭成一個長方形的框,框天框地,框一切景色。

江一言看著就想,原來冇有他的時候,她是這樣生活的。

原來不和他吵架的她,過得恣意又快活。

和她搭訕的人不少,男女都有,男生居多。

傅靖笙通常都是傲慢又冷淡地揮手趕走。

這讓他突然有些滿意她目中無人的傲慢了。

方纔李教官來請示他是否能帶她來校場,按照規矩,他本該拒絕。

可不知怎麼,想起了她之前拽著商勵北練槍練到晚上的事。

她該是喜歡槍的,那就讓她留下兩張照片做紀念也未嘗不可。

他以為她會讓顧向晚來給她拍照,直到,他看到副官手裡的相機,驀地,想起了不久之前,有個男孩子來找他,說想拍幾照片,問他可不可以提前把相機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