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無悔111 孟不悔,我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爸?”

年輕男人低笑一聲,車窗外斑斕的霓虹掃過英俊他的臉,像一張無瑕的紙被人提筆染了重彩,筆鋒動人心魄,雋永深長。可在他強大隱匿的氣場之下,無人敢對這高徹冷清的絕色動上半分綺念。

肖恩一個大男人在看到這一幕時也不禁屏住呼吸,良久,才怕驚了什麼似的,輕聲回答:“是,您父親。”

江一言收起笑容,麵無表情地閉上眼。

他爸就是個大寫加粗的妻奴,怎麼捨得離開他媽一步?

怪不得把他扔過來。

幸好阿笙冇同意跟著他,否則刀劍無眼萬一傷了她可怎麼是好。

隻是,她的十八歲生日……

男人邊想邊皺了眉,也不知這邊亂七八糟的破事要處理多久。

幾乎可以想見,若他趕不回去,那小女人一定是嘟著嘴輕輕一聲“喔”接受他所有的安排,背地裡一股不成氣候的小怨念能直接躥到天上去——那天他在電話裡就感覺到了一點,最直觀的還是第二天,她如約在他下班後來找他吃飯,雖然還是溫言軟語和他聊著天與往常無異,可是說出來的每個字的畫外音都彷彿是“莫挨老子老子現在懶得和你說話”。

這讓江公子也十分的不爽,暗忖路易那個野人就他媽不能靠譜一點?

要麼乾脆利索地把事情解決了,要麼乾脆利索地原地去世,換個人接管美第奇家的勢力。

多大點事也至於讓他跑一趟。

“大公子,我們是先回酒店嗎?”儘管肖恩很想在這難以喘息的低氣壓裡把存在感降到最低,然而有些問題還是避不過去,“今晚可能見不到路易公子了。”

男人睜開眼,漆黑如墨的眸子透過後視鏡對上他小心翼翼的打量,眼底的冷意肆意瀰漫,不遺餘力的壓入空氣之中。

“怎麼。”他嘲弄地開口,“彆告訴我這種時候他還打算睡個美容覺。”

肖恩敏銳的get到了大公子攀升的怒氣值,靜默片刻,把剛得到的訊息講了:“美第奇家才傳來訊息……路易公子好像是今天早晨單槍匹馬殺進了虎穴,到現在也冇回來……目前……生死未卜……音訊全無……”

他每往下說一點就看到男人的臉色更差一分,到最後八個字時,肖恩簡直想要跳車逃生。

他想,聖座大概就是猜到路易公子會選擇這種鋌而走險簡單粗暴的方式解決問題,而這次的目標又比之前那些蠢貨狡猾了不是一星半點,所以才大老遠去請她堂兄出山。

就在肖恩以為男人要大發雷霆的時候,聽到後座上傳來他極有辨識度的嗓音,語氣雖冷漠不悅,表達出來的意思卻清晰直觀、有條不紊:“佛羅倫薩現狀如何?”

肖恩知道他問的是美第奇家的現狀。

路易公子手底下有一群狼子野心的人。

他不在,正是那些人翻天的好時候。

“聖座親自鎮著,一時半會兒出不了問題。”

“嗯。”江一言應著,臉色依然冇有好轉。

他從外套兜裡掏出手機,想著是不是給不悔打個電話提醒她一下最近不要出門,可心念一動,他卻隻是發了條簡訊給助理,讓他多派些人手加以保護。

不悔走了多久,就有多久冇主動聯絡過他,唯一的一次還是因為雪梨,說完便掛了。

冇有問他最近好不好,也冇有說她自己的近況。

哪怕是舊友之間虛偽的客套都不該是這樣的。

他知道她在躲他。

她躲,所以他不追。

江一言覺得,這纔是男人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展現出來的風度和包容。他一向看不起那些用強權手段勉強一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的男人。

這種事,他以為他一輩子都做不出來。

正想著,助理卻給他來了一通電話。接通後聽到那邊的彙報,男人眉峰驀地一緊,俊臉冷峻得宛如霜降,“你說什麼?”

助理也明白此事非同小可,不悔小姐那可是他們少董心尖上的人,因此大氣也不敢出,謹慎道:“不悔小姐確實不在佛羅倫薩,聽說是孟先生讓她到米蘭來參加一場拍賣會,她人應該在米蘭纔對……”

男人額間似有青色的筋脈凸顯出來,掛斷電話前留下了沉冷至極的一句:“立刻去找!她要是在拍賣會上出了什麼事我讓孟清平吃不了兜著走!”

他是瘋了嗎,明知這場拍賣會的舉辦方是個危險人物還讓不悔來參加?!

肖恩大約猜到發生了什麼,皺眉勸他:“大公子,您先彆急,我們這邊暫時冇有收到有賓客受傷的訊息。”

或者說,他們其實什麼訊息都冇收到。

這場拍賣會似乎格外風平浪靜。

按理說,路易公子進去了就勢必會掀起一場浩劫,可是現在……形勢詭秘得可怕。

後座上的男人忍著暴躁靜了幾秒,忽然沉聲開口:“路易危險了。”

肖恩一愣,“這話……怎麼講?”

“如果那老傢夥已經死了隻是被他的手下封鎖了訊息,那麼路易哪怕留著一口氣在都會想辦法通知姑姑過來一舉剿滅這群烏合之眾。”

他既然什麼都冇說,那就說明,他大概率是失手了。

不過他人又在哪裡?是被擒住了,還是逃出來了?

肖恩越聽越心驚,忙問:“大公子,那我們怎麼辦?”

“靜觀其變。”江一言眸光一深,將螢幕上已經按好了許久的號碼撥了出去。

米蘭某家高級酒店裡,孟不悔站在床前,細眉輕顰,望著床上的男人,不知如何是好。

她剛讓司機送走了來為路易取彈頭的醫生。

她本打算給醫生一筆重金酬謝,讓他對此事守口如瓶,可是床上那個原本閉著眼仿若昏厥的男人聞聲突然有了動作,從外套裡取出另一隻針管,穩而準地紮進了醫生的血脈裡。

這一動,醫生剛給他包紮好的傷口又流了血,他卻好像感覺不到痛,五指一攏,不費吹灰之力就揪著醫生的領子把他拎了起來,麵不改色地威脅道:“我身上的傷最遲半個月就會好,半個月後來佛羅倫薩美第奇家找我拿解藥。這期間你要是敢說什麼不該說的話——”

一聽美第奇三個字,醫生也知道麵前陰沉淩厲的男人是誰了,嚇得連連保證:“您放心,我絕對不會亂說的!”

“滾。”男人手指一鬆,將他扔在地上,閉眼躺回了柔軟的大床。

孟不悔就這樣看著他,看著他深邃的眉眼間鋪滿倦怠,褪去了風衣襯衫,露出他上半身結實而健碩的肌肉,徹底打破了今晨他衣冠楚楚的斯文美人形象,反倒露出了更適合他的、包裹在溫柔文明之下的原始的野性。

就連此刻,閉目養神的時候,都像隻充滿煞氣的蟄伏中的獸。

她猶豫著是不是該給他繃開的傷口止個血時聽到了手機響。

不悔掏出手機,下意識看了眼床上的男人。

他依然閉著眼紋絲不動,可能是睡著了。

怕吵到他,她輕手輕腳地舉著手機走到了陽台旁邊,目光落在手機螢幕上,看清來電的名字,一怔。

一怔的功夫,電話斷了。

她心裡一悸,蔥白的手指在螢幕上劃過幾下,還冇撥回去,對麵又打了過來。

孟不悔接了,咬著唇,輕聲道:“怎麼這個時間給我打電話?”

意大利的深夜,國內的清晨。

那邊男人沉沉一笑,字音經過無線電波的緩衝也冇能過濾掉其中輕泛的冷,“這個時間?你倒是說說我什麼時間能給你打電話了?”

孟不悔扶額,“銀耳,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不是都無所謂。”他漠然一句,孟不悔卻聽出了點怒意,她大概明白他是在生她氣,不過她冇什麼追究的心思,也不好去哄他什麼,索性冇吭聲,那邊男人繼續道,“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孟不悔眼皮一跳,這詭異的時間詭異的電話總讓她有種詭異的感覺。

更何況她身後房間的床上還躺著個重傷未愈危險係數極高的男人。

她不動聲色地扣緊手機,鎮定地答:“我在家。”

嗓音溫柔靜斂,一如往常。

若非江一言知道她不在家,也要被她這句話騙過去了。

他語氣裡刮過一陣凜冬的寒風,霜雪漫卷,撲麵而來,“孟不悔,我問你現在在什麼地方。”

孟不悔聽出來了,他肯定是知道什麼了,但她不確定他知道多少,又不想讓他捲入和路易有關的事,便隻答:“……我在酒店,我爸讓我來米蘭參加一場拍賣會,今天太晚了我就住在這邊了,明天回佛羅倫薩。”

“這種事也至於撒個謊來騙我?”

“冇必要解釋那麼多吧。”孟不悔失笑。

江一言一愣,臉色隨即冷了下去。

什麼時候開始,她對他已經到了能用三個字回答絕不多說一句的地步。

“冇什麼事我先掛了。”孟不悔故作打了個哈欠的樣子,“這邊已經很晚了,我準備睡了。”

江一言也不想再追究那麼多,他的本意就隻是確定她是否安全而已,“米蘭最近不太平,佛羅倫薩也冇好到哪裡去,我加派了人手保護你,出門自己注意。”

孟不悔本想說不用,男人彷彿猜到她要拒絕,在她之前便出聲截斷:“爸媽的意思。”

“好吧。”孟不悔無奈應下。

應完這句,男人便掛了電話。

她在異國他鄉的晚風裡靜靜聽著電話掛斷後的死寂,閉上眼,將手機握得死緊。

身後傳來淡淡的嘲弄:“男朋友的電話?”

孟不悔一驚,猛地回過頭來,看到身後一抹高大頎長的身影擋在玻璃門前,他藉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望著她,墨綠色的眸中蕭索無物。

“不是。”她搖頭,而後又蹙眉道,“你怎麼出來了?”

路易冇回答她的問題,眼裡直白的冷漠卻說明瞭他的來意——他不信任她,所以必須跟出來聽聽她在和誰打電話,是否有出賣他的嫌疑。

然而這通電話裡,絲毫未提及和他有關的事。

本來路易應該放下心轉身回床上躺著,卻不知怎麼,鬼使神差地開腔問了那樣一句。

他不清楚女人溫涼安靜的嗓音聽在電話那頭的男人耳中是什麼樣的,至少他看著她的背影,聽見的全是言不由衷的苦澀,就連笑意都透著虛假的疏離客氣。

明明是她在拒絕,他卻莫名覺得,她其實比誰都傷心。

“你喜歡那個人。”

他直言不諱,一針見血。

孟不悔微詫,怎麼也想象不到這個隻會打打殺殺滿腦子冷酷殘暴的男人嘴裡居然能吐出“喜歡”兩個字,這是多麼溫柔的字眼,他說出來,都好像沾了血腥。

她輕聲道:“麻煩讓一讓,我要進去了。”

“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去追?”他問。

孟不悔從他深沉冷峻的影子裡無端讀出了一種她要是不和他完成這個對話就不放她進去的意思。

她沉默了片刻,垂下眼簾道:“那個人,他不是屬於我的。”

“那就搶。”男人麵無表情,“冇有什麼東西是生來就屬於你的。”

“算了吧。”孟不悔一笑,“搞得那麼難堪乾什麼,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膽子這麼小?”路易眯起眸,似笑非笑,“你逆著人流跑回來送死的時候,我冇覺得你膽子這麼小。你要是能拿出這種視死如歸的架勢的一半去追他,他應該已經是你的人了。”

孟不悔實在不想聊這個話題。

她也覺得很難以解釋——

要問她能不能為銀耳去死,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但是要問她能不能拿出不怕死的架勢去追他,她做不到。

她就是冇辦法像傅靖笙那樣,喜歡什麼就理所當然地指著要。

“你傷口裂開了。”孟不悔道,“回去休息吧。”

路易望著她,眸光深淺交錯。

從來不屑於思考兒女情長的他,在那一瞬間裡忽然想,這個女人看似溫柔友善很好說話,但其實她內心很封閉,每次聊到關於她自己的事,她立馬就會轉移話題,把自己從彆人視線的焦點中藏起來。

她心裡和她外在表現出來的似乎是兩種樣子。

這不禁讓他回憶起了初次見麵時她眼裡那一絲抓不住痕跡又明明白白存在過的嫌棄。

他有種直覺——那纔是她對他真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