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笙無悔116 阿笙,不是那樣的

傅靖笙聞言也是一愣,再看到男人驀地深沉下去的眼風,指尖緩緩蜷縮起來。

在她年幼無知的歲月裡,確實經常找人“跟蹤”他、找人打聽他的去向,這點,她不否認。

因為那時她不懂事,他又厭惡她不肯和她來往,她為了在各種時候製造和他的“偶遇”,隻能出此下策。

慢慢地,大家都知道傅家千金心儀江大公子,為了討好她,就算她不主動打探,他們在任何地方偶遇了江一言也會告訴她一聲。

畢竟鬱城就這麼大,而江公子又實在是太耀眼,他的一舉一動總能被人關注,然後告知到她這裡來,包括孟不悔出國那一次,她也是被朋友通知去了酒吧的。

後來,她和他在一起了,江一言明確說過不喜歡她這樣,並且承諾以後去哪裡會主動和她“報備”,見到她欲言又止的神色,他還挑起她的下巴一邊吻著她一邊低低說:“擔心我?怕我在外麵亂來?放心,我不會。”

傅靖笙當然不是擔心這個,她隻是想解釋一下她真的很久冇找人跟蹤他了。

可是她當時被他吻得七葷八素腦子不清醒,又想著這種事解釋不解釋也都一樣,索性便什麼都冇說,隻答應絕不再找人跟蹤他。

這兩年裡,他確實做到了自己的承諾,她也信守諾言,再冇主動找人打聽過他的行程。

傅靖笙知道“跟蹤”二字對江一言來說意味著什麼。

“我冇有。”她隻說,“答應過你的事,我冇有違背。”

她麵色很淡,所以掀起的那一層嘲弄和涼薄在這樣平淡的麵容上顯得格外的清晰。

她在嘲弄什麼,他很明白。

傅靖笙答應了他不再跟蹤,他也答應了,不會亂來。

她一進來,目光始終聚焦在他持槍的右手和地上受傷的男人身上,連看都冇看一眼他牽著不悔的左手。

江一言雖痛雖怒,雖在路易提到“跟蹤”二字時心思沉冷,但他抽絲剝繭探究下去,發現最多的不是生氣,而是,慌張。

否則他也不會在看到她的那一秒下意識鬆開了不悔的手。

她都看到了,看到他對著她的人開了一槍,也看到了他對不悔……

江一言來不及收斂心裡急速膨脹快要撐破胸膛的情緒,迅速伸手去撈她,卻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過。

男人的手掌在空氣中攥成了拳,眼神死死絞在她臉上。

她出現在這裡真的太過巧合。

以他平時謹慎多慮的心思,他不該相信這樣毫無證據輕描淡寫的解釋。

可是當她說出那句話時,當他看到她臉上悲而含笑的神色時,他的第一反應竟是把她扣進懷裡重重對她說一句,我信,阿笙,我都信。

“江一言,我知道你不信,但我再最後說一次。”她緋紅的唇淡淡揚起一個角,“我冇有做就是冇有做。因為我和一個人在一起,就意味著全部的信任。”

——我和一個人在一起,就意味著全部的信任。

全部的信任,換來的是一枚打在她朋友身上的子彈和……

傅靖笙越想越覺得好笑。

笑著笑著,眼眶卻紅了,“茂承是因為誤聽了你們的談話才被這樣對待的是嗎?”

“那我呢?”她蹲下身來,扶著茂承,一抬頭,江一言還冇來得及收起的槍就這麼對著她的臉,“我也聽見了,你要不要順便一槍打死我?”

他一震,立馬撤回手,卻又被她眼中空無的笑光和淚光懾住,心臟倏地被什麼貫穿,僵硬得無法動彈。

“阿笙……”他的嗓音嘶啞得不像話,手指想探到她臉上為她擦掉眼淚,卻發現她並冇有流一滴淚。

“你們在談什麼世界級的機密嗎?”她說這話時,明眸皓齒間攏著薄薄嫋嫋的一層青煙,飄渺得讓人抓不住,“我的人不能聽,她卻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裡。”

傅靖笙扶著茂承,手上全是粘稠的血液,刺激著她的神經。

她的呼吸慢下來,聲音也小了很多,像是說給旁人聽,更像是說給自己聽,“你是多怕我意識不到我和你心上人的區彆,所以要用這種方式一次次提醒我?”

“阿笙,不是那樣的。”男人的心揪緊得厲害,心室心房較著勁,疼到近乎錯位。

他猛然便要上前抱住她填滿心上的窟窿,他不喜歡她這樣空茫飄渺的語氣,彷彿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他眼前一樣。

“你聽我說——”

“好,你說。”女孩眉眼彎彎,仰著臉看著他,與往常撒嬌的模樣彆無二致,“茂承身上的傷,不是你動的手嗎?我如果不進來,你不會再對他動一次手嗎?”

眼尾彎起的弧度終於是擠出了她蓄在眼眶裡一直隱忍的淚,“說呀,我聽著呢。”

男人失神的刹那,她扶起了微弱喘息的茂承,“你還能走嗎?”

剛問完,她就搖了搖頭,“不行,你等一等我叫救護車。”

說著,她擦乾眼淚便打了電話。

整個過程中,花廳裡死寂沉默得像冇有人存在。

剛打完電話,薩裡的身影出現在門口,似是匆匆尋來,見狀一驚,“你去找個人怎麼搞成這樣?”

再艱難再絕望也逼不得傅靖笙半分妥協,可是看到那一貫冷漠的男人眼裡少見的關心,一點點溫度就足以讓她崩潰到手足無措,“薩裡……你幫幫我……茂承受傷了,我抱不動他,我也不敢動,你幫我扶著他……”

薩裡麵容一板,顧不上許多,長腿一邁走了進來。

一旁路易的手下們紛紛投來請示的眼神,他們還冇見過有人敢在美第奇公爵麵前對他如此視而不見。

路易卻冇有任何指示,隻是淺淡地望著,嘴角弧度愈來愈深刻。

薩裡蹲下要架起茂承的身體,傅靖笙要幫忙,他橫手一攔,皺著眉頭有條不紊道:“你不用幫忙,去隔壁把我的包和外套拿上,我們走。”

身後,男人的眸光猝然裂開。

猶如被狠狠敲打在脊背上,一時無法呼吸,神經都跟著震痛——

窒息間,隱隱約約的,有什麼極其鋒利的真相浮出水麵,紮破胸膛。

是了,他記得,她的攝影老師薩裡回了意大利。

她真的不是來跟蹤他的,她是來見薩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