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8 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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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眉壽將人送出堂外時,祝又樘向她叮囑道:“回去好好歇著,莫要再四處走動了。若遲遲不愈,便去請傅大夫來,不必怕麻煩。”

張眉壽笑著應“知道了”,又道:“殿下也要當心身子,勿要再像從前那般了。”

“嗯,這是自然。”少年人語氣溫和愉悅。

二人並肩下了石階。

阿荔幾人迎上前行禮。

書房內的張秋池聽到動靜,總算得以推門而出。

他帶著阿福去送祝又樘出府,張眉壽則才向棉花問道:“可是有事?”

“是,蔣家太太鐘氏,昨夜徹底瘋癲了。”棉花麵無表情地稟道。

張眉壽的神情亦無太大變動。

鐘氏瘋了——

許是因那晚出現的錦衣衛,也許是因為蔣令儀之死。

連日的折磨煎熬與恐懼之下,且等同已近要失去所有的一切,尤其是如鐘氏這般重利之人,一時承受不住,陷入瘋癲也是正常的。

而既是瘋了,勢必是冇有辦法在京中再待下去了。

畢竟,瘋子可是會亂說話的。

“蔣家那邊,自今日後起就不必再刻意盯著了。”

棉花應了下來。

張眉壽帶著阿荔回了愉院。

“姑娘,您說那蔣家太太是真瘋還是假瘋啊?”回到房中,阿荔低聲問道:“該不會是刻意裝瘋,想逃避那蔣大人的遷怒吧?”

“管她是真瘋還是假瘋,橫豎都已不重要了。”

張眉壽在桌邊坐下,看向她:“阿荔,我有句話想要問一問你。”

“姑娘隻管問,奴婢定知無不言!”

“棉花此疾若終身不愈,你可還願嫁他?”

阿荔聽得怔住。

姑娘說話做事總是這般直接明瞭,叫人防不勝防。

見她神情反覆變幻著,張眉壽又道:“與我說句真心話,莫要騙我,也莫要騙自己——若一時答不上來,待想清楚了再來答我也不遲。”

這是一輩子的問題,須得考慮好了。

阿荔卻忙搖頭。

這個問題……不必想了。

她鼓起勇氣道:“實則奴婢早想過了……便是他當真一輩子就是這樣了,也是願意嫁他的。”

說話間,紅透了一張臉,然一雙眼睛仍是無比堅定的。

張眉壽是信的。

前世今生,這丫頭都寧可終身不嫁。說句難聽些的話……有總比冇有好啊。

“你既有如此決心,為何又與他鬨至這般局麵?”

“奴婢先前那一陣兒,就跟鑽了死衚衕似得,一心非要證實他話中真假,甚至不顧他的感受,讓清羽插手了此事……又做了許多過分的舉動。”她實言道:“鬨著鬨著,便將自己鬨得下不了台了……”

她性子要強,這些話,也隻有姑娘能叫她說得出口了。

張眉壽輕歎了口氣。

她這丫鬟,曆來心氣兒比一般丫鬟就高些,事事又好強較真,能做出這等事來,她倒半點不意外。

且還年輕著,又被情愛衝昏了頭腦,既能及時意識到自己錯了,那便不必過分苛責。

但是——

“此事你所做作為,確實是過分欠妥了。既也意識到錯在自己,且不論他是何態度,你都還需同他當麵道歉纔是。”

無論是什麼關係,錯了便道歉,這冇什麼好逃避的。

先道了歉,才能談其它。

阿荔聞言,猶豫了一瞬,卻到底還是點了頭。

這幾日,她潛意識中一直盼著姑娘能幫著推她一把,現如今姑娘推了,她即便是覺得有些不好麵對,卻也要咬咬牙往前走才行啊。

阿荔離開愉院之後,便去了棉花那裡。

她向來是一旦決定了要去做,就不會耽擱的性子。

但這段路,她走得出奇地慢。

甚至於來到院外,遲疑著不敢推門進去。

偏偏此時,那院門被人從裡麵拉開,出來了一名圓臉家丁,見著了她,笑著打了招呼問道:“阿荔姐姐,可是來尋棉花嗎?”

阿荔聞言一驚,彷彿心事被人戳破。

卻又急忙掩飾,拿極淡的語氣問道:“嗯,他可在院子裡?”

“在的。”

到底她常來向棉花傳話,家丁並未察覺到異樣。

阿荔便不緊不慢地走了進去。

實則內心已是波濤翻湧。

她進得院子,就見一道人影在院中練劍。

聽得腳步聲,那年輕人收了木劍看向她。

“這院子裡可還有其他人在?”阿荔問。

棉花搖了頭,拿衣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眼下隻我一人。”

他剛要問一句“可是姑娘有差遣”,就見阿荔轉身便將院子合上,且又拿門閂閂好。

棉花不明所以。

阿荔看著他道:“我有話要單獨對你說。”

“哦。”棉花鬆了口氣。

方纔那架勢,他還當她要關上門來揍他一頓。

想到此處,他眼底有了些笑意。

見他似乎在笑,阿荔暗道一聲“莫名其妙”,可更加莫名的是,她因此竟添了開口的勇氣。

“先前……實則是我托清羽再三試探於你的。”二人之間隔著七八步遠,她就這麼開門見山地講道。

棉花冇料到她會說這個,片刻才點頭:“我知道。”

“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對。”一旦開了口,再往下說反倒冇有想象中那麼難了,“我不該不信你,即便……是當真不信,卻也更加不該不顧你的自尊與感受,做出那般過分的舉動——”

她越說聲音反倒越高了,且誠意十足:“是我錯了,今日特來同你賠不是。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棉花可謂意外至極。

“我本就不曾生你的氣。”他語氣坦誠地道。

“這樣你都不生氣?”阿荔吃了一驚,心底無比歡喜。

“不生氣。”

阿荔朝他走近了幾步,道:“你就不怕你這麼說,會叫我覺得你好欺負,往後天天欺負你?”

“不怕。”他依舊坦誠認真。

阿荔微微紅了臉,又上前幾步,忽然就抓住了他一隻手。

“我知道你對我念念不忘……今日咱們既說開了,那就都彆藏藏掖掖了——走,咱們這便去求姑娘成全。”

棉花如在夢中一般,由她拉著走了兩步,才堪堪回過神來,駐足苦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我身有隱疾之事嗎?”

“這有什麼,人家宮女還有與太監對食的呢!”

棉花:“……”

雖然感受到了對方的好意,但遺憾的是,他並冇有因此被安慰到。